傅云凯能在傅云谦休养身子的期间代理他的职务,也仅是因为他有傅家二少爷这个名头的关系,傅家的产业总不能让个外人来代理。
现在,傅云谦休养好了,傅云凯当然要退回去当他的小管事。
「大哥,你来了,太好了,你的身子终于康复了。」傅云凯高兴的道。
「云凯,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你帮了我很多忙。」傅云谦一脸感激。
「并不辛苦,这段日子我真的学到了很多。」傅云凯摇摇头,表情谦虚。
「很好。」傅云谦衔起微笑,拍了拍他的肩。
傅云凯垂下眼,掩去复杂不甘的眼神,在抬眼望向他身边的裴咏希时,眼中闪过莫测的光芒。
他在看什么?
裴咏希发现傅云凯看向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古怪,这男人看她的眼神……该不会是在暗恋李冰儿吧?
接下来,傅云谦进入了总号里的议事厅,他坐在长桌最前端,两边坐的是李同还有总号里的管事们,以及京城里负责各个店铺的掌柜,裴咏希只是个丫鬟,自然只能在傅云谦身后站着。
虽然在傅云谦「休养」的期间,说是由傅云凯代理他的工作,但实际上傅云凯是碰不到什么机密要务的,总号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李同处理,需要做决策的事务傅云凯也得呈交给傅云谦过目,由傅云谦指示。
而傅云谦对各个商行铺子的营运都是了如指掌的,也因此时隔一个月现身总号,仍能马上参与讨论,自从傅云谦接手永丰堂,每个月他都会和各管事掌柜开会,检讨每间铺子的营 利得失。
「少当家,从欘山运来的药材太贵了,运送路程也太久,并不划算,小的认为可以用杭州的药材来取代……」
「欘山的药材品质是最好的,可不是其他地方的药材能充数的,你该明白对于永丰堂而言最重要的是诚信,不是多赚几个银子,那会砸了自家招牌的。」傅云谦唇边衔着淡淡的笑,看起来是温文儒雅,一字字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少当家说的是。」开口的管事听了,低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没有人敢驳了傅云谦,此事攸关永丰堂的招牌,傅云谦说得却是有理,就算是其他事务,他也能让人心服口服,虽然他年轻,但却是个经商奇才,底下人也知道他是个笑面虎,是不容小看的角色。
在连续讨论了几项事务后,傅云谦朝众人一问是否有其他意见时,傅云凯站了起身,带有兴奋口吻的提出想法——
「少当家,最近有很多达官贵族都喜欢养貂,在京城里蔚为流行,有不少商家都做起貂的买卖,我在北方有认识养貂的商人,我们可以试着做这门生意,一定会赚大钱的!」
傅云谦望向他,语重心长的道:「云凯,你的点子是很好,但是人不能太短视,要看得长远些。这门生意一开始会赚钱,但人心是善变的,等兴致一过,那些达官贵族就不想养貂了,百姓们更养不起貂,最后那些貂又该如何处置?这问题,你得仔细考量。」
「少当家说的是……」傅云凯像是被刮了一顿脸,有些难堪的坐下。
接着,由各大商铺的掌柜轮流呈上帐本汇报,裴咏希听着这无聊的会议过程,都想打瞌睡了,直到一个年约六十,个头修长削瘦的管事呈上帐本。
「少当家,这是这个月青梅进货的帐本。」
永丰堂收购青梅主要用于制梅酒,旗下的银月酒楼所卖的梅酒可是全国知名的,就是因为严格挑选出品质最好的青梅,才能酿成味道最好的梅酒。
傅云谦接过帐本看了几页,抬起眸,充满深意的朝这名为柳源的管事问道:「付给梅商、的银子是这些数目,那放在你口袋里的有多少呢?」
在场的每个人自然都听出傅云谦的话中之意,目光都投向柳源。
柳源面色不安,却硬是装傻的道:「少当家,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裴咏希听到这对话精神都抖擞起来了,这可是揪出贪污管事戏码现场上演。
傅云谦朝柳源勾起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柳管事,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你跟梅商收购青梅,却没照着合同上写的银两支付给梅商,中饱私囊了起码有五百两了吧!」
「天啊,五百两,那么多……」众人窃窃私语,是料想得到柳管事私吞了该付给梅商的银子,但这数目也太庞大了,还真是贪婪。
柳源听到周遭人的私语,表情更为僵硬,他有些困难的出声,「少当家,我是不得已的,我儿子在外面欠了一大笔债,我唯一的孙儿得了重病,我需要银子才会……」
柳源仗着是王氏的表舅,在永丰堂里一直都自认高人一等,就算是在傅云谦面前,也保 有着他的傲气,可他现在维持不了了,傅云谦什么都知道了,或许连他做的其他事都一清二楚,他只能试图装可怜,希望傅云谦能看在他的身分上放他一马。
可傅云谦向来不吃这一套,他似笑非笑的道:「柳管事,你知道的,很多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的事非同小可,牵扯到梅商的权益,且你违约在前,破坏永丰堂的规矩在后,你这是犯了我的大忌,我不能容忍,从明天起你不必来了。」
柳源闻言真是难以置信,「少当家,我在傅家二十多年了,一直都跟在你爹身边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是你二娘的表舅,你不能这么赶我走……」
傅云谦冷眼以对,提醒道:「对了,你贪去的那笔钱,要确实的偿还。」
柳源崩溃了,不知事态会那么严重,他跪了下来,当下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少当家,请你原谅我这回……我愿意为傅家做牛做马来偿还这份罪过……」
高傲的柳源哭成这样子的场面还真是前所未见,众人都惊呆的望着他。
傅云凯于心不忍,为他出声缓颊,「少当家,柳管事他有病重的孙子要医治,看在这点能不能……」
傅云谦冷冷睇向他道:「我还是看在他是你们王家亲戚的分上才没报官的。」
傅云凯止住了声,四周也一片鸦雀无声,就算其中有人认为柳管事是元老,罪不足以被辞退,傅云谦太不顾情面了,也不敢为柳管事说话。
会不会太狠心了?这个老人是为了治孙子的病,不得已才私吞钱的……
身为旁观者的裴咏希看着这痛哭流涕的老人,起了恻隐之心。
傍晚,裴咏希和傅云谦搭着马车回到傅府,他们才下车,府里的大总管和阿朗已来到傅云谦跟前,说傅老爷和王氏在厅里等他。
「传得还真快。」傅云谦轻哼了声,带笑的俊脸读不出真实的情绪,脚往前一迈。
那件事已经传回来了?那她该跟去吗?
裴咏希踌躇了下还是跟上了,她想知道这事的后续。
当然,主子要谈重要的事,她和阿朗只能待在厅外,她忍不住拉长耳朵偷听。
厅内,高坐堂上的傅老爷看到长子回来了便语带责难的道:「云谦,你怎么能辞退柳管事,他可是一路上跟着我奋斗二十多年的伙计,是永丰堂的功臣元老,你真是太莽撞了!」
王氏也是急切的道:「云谦,柳管事就算犯了什么错,你也得看看你父亲的面子原谅他,毕竟柳管事是厥功至伟的元老,你这么无情,底下人心里会怎么想,以后还肯为傅家卖命工作吗?」
傅云谦望向父亲道:「爹,永丰堂的规矩不就是不得营私舞弊,中饱私囊吗?只要一经查获就是辞退,这可是你亲自立下的规矩,你要我因为他是有功的元老就破例吗?」
他又望向王氏道:「二娘,柳管事是你娘家那边的亲戚,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捞油水吗?
底下人又会怎么看,难不成不会认为他有特权吗?」
傅老爷面有难色,「规矩是这么定的没错,但你这样没有余地的就要辞退,将人赶出永丰堂,实在太不留情面了,为父的不赞成。」
王氏也挤出话道:「云谦,柳管事也只犯了这个错,你就原谅他这回吧,看要降职什么的都行,做人总要留点情面……你也知道他儿子的事,他为了帮儿子还债把家当都赔上了,
现在他孙儿病重,光药钱就让他劳心劳力,我想他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犯错的……」
面对父亲和王氏为柳管事说情,傅云谦仍不为所动,「爹,如果我一直都没发现柳管事暗自做的事,那么被他中饱私囊的钱就不只是五百两了,五千两都有可能,如果每个底下人都说自己有苦衷,都用这种方式贪污,我却选择原谅,那么,永丰堂很快便会亏空倒闭。」
他转向王氏道:「还有二娘,想必你也很清楚,我对柳管事已经仁至义尽,早已经请过很多大夫为他孙子看病,这不是他贪钱的理由,更何况他犯的错不只如此,他毁约在前,贪了该给梅商的钱,毁了永丰堂的信誉,往后,还有人愿意为永丰堂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