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应是刚沐浴过,雪白春衫微敞前襟,一头乌溜溜的发恣意披散,长手长脚的他大剌剌躺在临窗边的罗汉榻上,真把自个儿躺出「个「大」字,一本被倒扣的蓝皮书册盖在他胸前。
此际,和风与春光从窗外结伴而来,满室是自然好闻的气味儿,他五官轮廓与修长身形皆被镶上淡淡的光,那些光点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正隐隐约约跳动。
姜守岁轻巧走近,挨在榻边落坐,先是把他胸前那本书册收好搁一旁,跟着撩开俊面上的散发,无意间发现他鼻下、颊面与下颚浮出点点青髭,瞧着有些颓废也格外吸引人。
忍不住探指去摸,微微的粗糙感轻刮指腹,她抿唇笑了。
手徐徐往下继续抚着,松敞的襟口方便她的小手游走,她摸到他左肩上被刺穿的旧伤,遂拉开他的衣襟,俯身去吻那道伤疤,跟着就听到男人从喉间滚出的呻吟。
姜守岁没有费事去瞧他到底清醒与否,两片唇怜惜地吻了他的旧伤后,沿着他的锁骨和脖颈一路往上,最后落在他启开的唇间。
她才将舌尖喂入,后颈已被一只大掌扣住并往下压,男人的唇齿与热舌往她小小的芳口中攻城掠地,吻得她都快不能呼吸。
相濡以沫地缠绵了片刻,她伏在他胸前调息,好一会儿才撑起上身垂眸瞅着他,两人脸上均是白里透深红,两颊红扑扑。
「好像瘦了呢。」仔细端详男人面容,她眉心微皱了皱,轻声问道:「是边关兵力统合重整一事受阻碍了?」一直留心着朝野动向,她自是知道他近来为何事操劳,忙到他俩都已十多天未见上一面。
路望舒慵懒地摇摇头,一把青丝被他摇得更散乱,笑起来能醉人。
「皇上的新政推行已近两年,基石已然奠定,而今终能腾出手来好好整顿边关军务,不过是几个自视甚高、倚老卖老的将军,能顺利疏通那很好,不能顺利摆平的话也无妨,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无事了。」他徐徐眨眸,左边眼尾下的那颗小痣格外招人。
姜守岁低应一声表示明白,眸光犹黏在他脸上。
下一刻,她倾身过去,将双手分别撑在他头的两侧,彷佛霸道地将他禁锢在两臂之间,男人因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凤目微瞠。
姜守岁慢条斯理道:「督公大人,小女子突然记起一事,也想通了一事。」
「愿闻其详。」他摆出一脸诚挚,瞳底湛湛。
「如果没记错,这座清溪畔小别业的主人家应该是我吧?还记得督公大人当年为了追求小女子,连着好几日上门送礼,最后还大手笔拿出三座宅第的地契相送,而这处小别业恰是其中一座,是吧?」
「那份地契不是在姜老板手中吗?」路望舒淡然笑着。「既是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
她乐了,笑颜如花,点点头道:「缘是如此。给了我就是我的,这座宅子的主人家是我,而督公大人也把自个儿给了我。」语气,转轻佻。「阿舒,嘿嘿,你来这儿,是被我金屋藏娇了呢。」
她想通了,原来她才是有钱又有宅的「大老爷儿们」。
姜守岁的结论让督公大人一时愣住,然后脸蛋和胸膛就遭轻薄了,被她摸了好几把也亲了好几下,把他眼尾下那颗小痣也都舔湿。
他低哑呻吟,身体一下子变得火热,于是反手一记回抱,将女子柔软的身子不断压向自己,他一个翻身把娇软人儿困在底下,眼神深邃炽热。
「岁儿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我的一切都给你。」宽额抵着她的眉心,起誓般喃喃言语,跟着贴上面颊不断摩挲轻蹭,唇瓣滑过她的肌肤,渴欲渴情地亲吻啃吮,似恨不得将她一口一口吞下。
姜守岁的粉颈被他淡布青髭的脸蹭得发痒,禁不住边躲边笑,小手轻捶他的肩头和胸膛。「你啊你,等哪天真蓄起胡子来,定然是个落腮胡大汉,什么斯文俊气全没了,信不信?」
「岁儿想看我蓄起胡子的模样吗?」他忽然问。
「想啊,可……你不能有胡子啊!」
「很快就能有了。」他嗓音低哑。
姜守岁闻言微愣,眸珠一溜,很快已反应过来。
她骤然捧起他的脸,推开些微距离想看清楚他的表情。「……阿舒莫不是办完该办的事了?可以不再当这个督公大人了?」
他的回答是一记生猛的深吻。
姜守岁的唇舌都被吻疼了,但是他近似默认的答覆让她一颗心怦怦促跳,便觉得什么疼都算不上疼,只想与他亲近再亲近,而很显然的,某位大爷与她有同样想法。
他的吻从燎原大火一般转为涓涓细水,洒遍她的脸蛋与颈子下裸露出来的肌肤,大掌安抚地在她颈侧游移,渐渐往下探进她春衫的襟口,扯松层层矜持的束缚,掌心亲昵贴着清肌,握住一边盈盈的椒/ru。
「阿舒……」姜守岁低低唤着,气息彷佛都吐进男人唇齿间。
他们俩在一块儿也快两年,男女间的亲密之举没少做过,但一直有所克制,从未真正做个彻底,问题在于他。
他很坚持不能让她有孕,担心她一旦怀上孩子,未婚生子会引来非议。
她愿意跟着他、等着他已是极其宠他,他也得为她着想才好。
就算找个隐密地方将她藏起来偷偷产子对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活儿,可他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儿,不愿她苦恼,也不愿自个儿的骨血尚未出世就得承受这般委屈。
至于姜守岁,她对「未婚怀孕」这件事并不觉苦恼,只是她想生孩子也得督公大人愿意配合。
他每每来亲近,撩拨得彼此热情如火,她在他那些千奇百怪的深宫中流传的手段之下还能尝到销魂滋味,反观他就痛苦了,最后不是死搂着她剧烈颤抖,要不就是难受到得浸泡在冷水桶中降温。
但今日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的眼神炽热坚定,手劲毫无迟疑,落在她唇上、肤上的吻带着占有气息,像是揭掉某道封印,一切的欲望和渴求喷泄而出,再不必压抑。
她突然被他拦腰抱起,离开窗边的罗汉榻,直直走往被一片轻纱垂帘隔出的内间。
身子重新落在榻上,是一张比罗汉榻更为宽敞的软榻,午后的日阳从敞开的窗照进,迤周到内间这儿已化成旖旎的光晕,让两具贴近的身躯变得朦胧而美丽。
……
「岁儿……」他出声,低哑唤着她。
姜守岁此际想应声,却是泪如泉涌,一双杏眸迷蒙眨动。
「别怕。」他嗓音更为低柔,低头吻着她的眼睛,吻去泪水。
他们总算走到这里来了。
她对他摇摇头,并不害怕的,只是几番心绪层层叠叠交缠。
是真的、真的在一起了。
几世牵扯,感情太深,无法用言语表达,仅能这般相拥,深入对方血肉,宛如占有对方的魂魄,这种感觉充满难以言喻的亲昵,彷佛天上地下觅归处,永远为那一人而来。
第十四章 余生跟你走(1)
半个月后——
西关,不知山连峰的某座山头,锦衣卫的马队一行约二十人快马疾驰在蜿蜒的山道上,打算趁着落雨前下山。
但来不及,老天爷变脸比什么都快,潮湿的风扑面而来,一下子大雨便倾盆而下。远天电闪雷鸣,一道道光束劈开混沌天际,雷声雨声轰隆隆作响。
突然,远在天边的雷电毫无预警逼近,似雷公电母现真身,接运三道电光劈落,两道追在锦衣卫马队身后,第三道直接劈在最前头。
领着马队疾驰下山的正是官拜一品的总领事提督太监路阎王本尊,此际一道雷电直落前头,传出人声吆喝与马匹凄厉嘶鸣,待视线稍定,领队的一人一马竟失去踪影,山道紧临深崖的这一边乍然出现一个大窟窿,即使下着大雨亦能瞧见腾腾白烟,显然是遭雷击所致。
「督公大人呢?」
「大人不是在最前头吗?没瞧见吗?」
「没啊!大人突然不见了,电光劈下来,雷声大响,再去看就不见了呀!」
忽逢巨变,锦衣卫们纷纷扯住缰绳,透过雨幕面面相觑,胯下的坐骑躁动得不住踱步,马背上的众人也快疯掉。
终于有人理解过来后扯嗓大叫,「大人这是连人带马被雷电击落山崖了呀!快想法子下去救啊!」
原本井然有序的锦衣卫们突然间群龙无首,在大雨倾盆的山道上变成一群无头苍蝇兼热锅上的蚂蚁,非常之混乱——因为督公大人遭雷劈,不见了。
*
足足有二十双锦衣卫的眼睛可以证明,路望舒确实是在山道上突然消失踪影。
当时雨那样大,雷鸣大响,电光无比闪亮,不知山的山路一边贴着山壁另一边便是深谷断崖,谷底终年弥漫浓雾深不可测,别说救援了,就是想寻获路望舒的尸首都是天大难题。
噩耗快马加鞭传回帝都皇城、传进弘定帝的耳中时已过去整整三日,之后连着几日皆有消息传送回来,结果全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