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一点也不排斥认邬娴沁当义母,毕竟她与她前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且对她也是真心的疼爱,她迟迟不肯点头,只是觉得他们对她有所隐瞒,让她有些顾虑,没想到他们竟是离路国的皇帝与皇后,能认下这么一对父母,她可以说是赚大发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她便成了两人的义女,择日册封为公主。
离图显然因寒幽那一声父皇心情愉悦,破天荒的给了离皓解释。「阿幽是朕刚认下的义女,也是离路国的大公主。」
离皓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挤出了笑容。「儿臣恭喜父皇、恭喜母后喜获女儿。」接着转身对着寒幽说:「这么说来,我们就是兄妹了,以后你可得喊我一声皇兄。」
虽说现下还不能除去莫青夜,但恶心恶心他也不错。
寒幽看着他那言不由衷的表情,忍不住搓了搓双臂。「别!先别说我们俩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是我父皇亲生的,这句皇兄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这话一出,离皓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华晴南已厉声斥道:「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意识到她方才的话,离皓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对着离图道:「父皇!儿臣释出善意,可您听听,她竟如此污蔑儿臣,还请父皇替儿臣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离图勾起一抹冷笑,看向华晴南。「华贵妃,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不是污蔑?」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华晴南的脸色极差,勉强稳住心神道:「皇上,皓儿是离路国的太子,也是您第一个孩子,是入了宗室上了玉牒的,寒幽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是污蔑会是何意?」
当年随着她一块来到离路国的人除了余仲之外,都已经成了死人,这秘密盛锦帝不可能会知道。
见她一脸镇静,离图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沉声唤道:「将人带进来!」
华晴南微拧眉,不明白他又带了谁回来,然而当她看见那被压进御书房的男人时,脸色倏地大变。
「这人是谁?」离皓看着眼前瘦弱的男子,拧眉问。
眼前的男子给他一股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那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一看,眼底顿时流露出一抹光芒,热切且渴望的直盯着他。
离皓眉头微拧,觉得那人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怒斥,「你在看什么?知不知道孤是什么人吗?」
男人被他这一斥,连忙垂下头。
华晴南见状,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离图将他们三人的表情看在眼底,一抹恶趣味从眼中闪过,沉声道:「这人罪大恶极,胆敢行刺朕,离皓你说说该如何处罚?」
离皓正因寒幽方才的话忐忑不安,听见这话,自然得好好表现。「这人竟敢刺杀父皇,理当杀头,不,应该将他处以极刑,千刀万剐,才得以弥补他犯下的罪过。」
「极刑?」离图嘴角笑容更深,大方的允下。「成!这事便交给你去办。」
离皓可是头一次见离图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大喜之下急声道:「父皇放心,此事便交予儿—— 」
「不行!」
突如其来的尖喊让众人一顿,看向华晴南那苍白的脸。
「母妃?」离皓有些不解。
虽说父皇不会听信寒幽的鬼话,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讨好父皇是必要之举,母妃应该明白,怎会这般失态?
华晴南脸色苍白,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男人听见她的声音,望了过去,眼底的柔情满溢,朝她极轻的摇首。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无法见她一面,如今能再见,他已心满意足,就是死也甘愿,只要能保全他们两母子的性命。
华晴南在看清他眼底的决然时,泪水险些落下,她作梦都想着两人重新见面的那一刻,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状况下……
这是第二次了,他为她付出了一切,他的武功、他的人生,如今连命都要赔上,而她呢?她为他付出过什么?
「华贵妃倒是说说看,为何不行?」离图冷冷的看着她。
华晴南想开口,但男人着急的眼神却直直的看着她,让她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话,哑声道:「臣妾认为,这等乱臣贼子一刀斩了便是,若处以极刑,又让太子监刑,恐怕会给太子留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她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她无法见他被处以极刑,她办不到……
「母妃多虑了,此人胆敢刺杀父皇,定要在他身上划下一万刀,直到他气绝,最后将屍首挂在城门外,以杀鸡儆猴!」离皓道。
离图再次赞许的看他一眼,「很好。」
离皓精神一振,忙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会把这事办妥。来人!将人押至刑部!」他要亲自监刑。
华晴南不可置信的看着离皓,她想制止,却不知该如何阻止,一双眼急得发红,就在男人要被押走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抱住他。
「不行!我不许你再扔下我!」
离皓僵硬的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华晴南,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双目猩红的看着在他眼前相拥痛哭的两人,僵声道:「来人!华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快将娘娘送回若华宫。」
他的母妃疯了,她忘了之前与他商讨的大计吗?
「不!我不走!」华晴南在冲出来的那一刻便已豁出去了,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手颤抖的抚着他的脸颊。「你瘦了……」
以往那意气风发、神采俊朗的脸庞,如今只剩下沧桑与憔悴,岁月没能在她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却对他极为残忍,本是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却似五十多岁的老头,花白的发、满是皱纹的脸……让华晴南心痛如绞。
「晴儿,你不该这么做……」余仲开了口,他的声音十分好听,温和醇厚,一如以往。
华晴南哭着摇头。「若这一次我再让你走,那我还是人吗?」
十多年前,两人做了一夜夫妻,待她醒来之后,余仲便已不在,她照着乔阳的话做,就是盼着能再见他一面,谁知乔阳竟如此狠心,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甚至还派人废了他的武功,将他软禁起来,以此要胁她……
想到乔阳的所做所为,她是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只是让他重病而亡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余仲叹了口气,看向离图。「你想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能不能放了他们?」
离图挑眉,显然没料到华晴南隐忍多年,竟会在这一刻破了功,正要开口,离皓已冲上前,一把将华晴南拉开。
「母妃!您这是做什么?」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他不甘心,眼看一切唾手可得,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毁了。
华晴南含着泪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摇头。「皓儿,一切都毁了,都毁了……」
她一直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若是可以,她也想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偏偏造化弄人。
因为权势,她被迫与相爱之人分离,因为权势,她得离乡背井,战战兢兢的奉承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权没势。
她被逼着成长,从一个单纯的女孩成了现在权倾后宫的华贵妃,这些年她的确尝到权力的滋味,但她的心却一直有着一抹牵挂。
为了余仲,她甘愿背负骂名,她甘愿成为背叛家国的坏女人,只要能救出他、只要他们能够一家团聚,她不惜谋划一切,只有得到更大的权力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她不爱离图,但这些年为了讨好他,对他这个人有着一定的了解,他这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她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找寻余仲未果,离图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将人带到她眼前,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早已知晓了一切,她就是再辩解又有何用?
最重要的是,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余仲为了保全她而赴死,与其如此,她宁可与他共赴黄泉,至少这么他们便不用再分离了。
她心平气和的接受她的结局,离皓却不,见她眼里只有余仲,完全不顾他的死活,他又慌又怒,一抬脚便要往余仲身上踹。
「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诱拐母妃,孤踹死你—— 」
「皓儿!」华晴南大惊失色,便要护在余仲身前。
离图看着这一场闹剧,总算开了口。「够了!」
离皓这才惊觉到离图阴沉的脸色,颤着声唤道:「父、父皇……」
「你的父亲在那,别乱认亲。」离图冷声道。
闻言,离皓顿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他从父皇眼中看见杀意,这一刻,他才惊觉不论他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离图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邬娴沁,柔声问:「阿绵,现在你可信我了?」
邬娴沁神情复杂的看着相拥的余仲与华晴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