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灶房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顾南弦,而是一脸震惊、肩上还捎着一只包袱的顾南珠。
“书大哥,你、你这是好了?”顾南珠早忘了方才过来时的不情愿,惊喜地看着眼前如玉一般的男子。
她之前就知道书黎生得不是普通的好看,即便后来因毒废了一双腿、身子败坏、瘦骨嶙峋仍有一股异样的美感,现在的书黎脸庞光洁白皙,那双浓淡适中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长且浓密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英挺的鼻梁、像花瓣一样粉嫩的唇……
这样的书黎比女子要美,却又不会让人错认他的性别,就这么静静站着都俊美得令人屏息,唯一破坏这美感的便是那根拐杖。
书黎没理会她,迳自拿起菜篮沉声道:“这里不欢迎顾家人,请你出去。”
顾南珠听见这么直接的逐客令,脸上的欣喜顿时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一般,没了。
她先前一直想来见书黎,母亲却是拦着不让,再后来大哥、二哥被顾南弦打了,母亲更是气得要命,严禁他们任何一人前来,这也是顾士笙为何这么长一段日子没来探望、顾家两兄弟没继续前来讨要《药王典》的原因。
儿子们被打,吴氏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又怕一沾上顾南弦会被缠着不放,只能不让儿女再去找她,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主动找上门的一日。
这一个多月虽说没人敢上顾南弦家的门,外头的议论却是没停过,尤其以刘嫂子家里传出的非议最甚,再有就是顾南弦与奉药堂长期配合的事不知怎地被人知晓,还知道她不仅时常进山采药,还制了不少药丸在奉药堂寄卖,加上她那破烂的屋舍被修缮得焕然一新,这跟以往四体不勤、草药不分的顾南弦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药王谷里开始流传着一则传言,那就是顾南弦并不是失忆,而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而最好的证明就是连顾谦都治不好的烂疮居然从她脸上消失了!
这话可是将村民们吓得不轻,就是村长极力反驳说顾南弦真的只是失忆,相信的人却寥寥无几。
顾南珠自然也听见了这个传言,也不再想着去找书黎了,她害怕顾南弦真被那些精怪附体,到时候说不定会吃了她。
不过也有人对这事嗤之以鼻,就譬如吴氏,没人比她更清楚顾南弦的脸是怎么回事,只恨她没能在顾南弦离开前下一剂猛药,将那张脸彻底毁了!
她会这么讨厌顾南弦那张脸,是因为她与她的母亲柳氏生得几乎一模一样。
吴氏生得也不差,可比起美若天仙的柳氏她就像个陪衬一般,尤其在见过顾奇是何等俊美后,她对柳氏更是心生嫉妒。
就是那一抹嫉妒,让她每每看着顾南弦那张与柳氏愈来愈相像的脸就浑身不对劲,那慈爱娇娘的角色怎么演都不到位,为了让自己更加投入这场戏,只能毁了那张脸。
她虽不像这药王谷中人那般懂药,但灶房是她的天下,只要让顾南弦背着顾谦吃下相克的食物,那张脸就是不烂都难。
顾南弦绝不可能被人调包,至于是不是被精怪附身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她哪来的药丸寄卖,且还卖了不少银钱,她可是亲眼看见顾南弦时不时就扛着肉回来,要知道就是她霸着顾谦留下的家产,也不敢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毕竟她还有三个儿子还未娶媳妇,且顾士笙到时还得进京赴考,这花费不是一般的大,肉顶多五、六日吃上一回。
然而顾南弦却不是如此,她可是偷偷观察过了,挂在屋外风干的那些肉就是让他们吃上一个月都能,还不提她新打的家俱、修好的屋顶和源源不绝带回的米粮……这得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做到?
吴氏一颗心痒得很,恨不得亲自来问,可顾南弦之前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她根本拉不下脸去求和,这就是顾南珠出现在这的原因。
顾南珠怕顾南弦怕得要死,但迫于吴氏的淫威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前来,谁知会看见身子大好的书黎,她欣喜万分,没想到会被书黎如此冷漠对待。
她觉得有些难堪,却没有移动半分脚步,而是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书大哥,你可是在怪珠儿没来看你?那是因为我母亲她——”
“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书黎头也没回继续他的动作,“若是无事,便请你离开。”
顾南珠一张脸涨得通红,但她深吸了口气后像没听见似的上前。“书大哥,你在做什么?我来帮忙吧!”
书黎见她伸手,快速将手给抽开。“顾南珠,你——”
那句“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尚未出口,门外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怎么来了?”
第七章 顾南珠来借住(1)
顾南弦看着不该出现在此的顾南珠,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包袱,柳眉微扬。
看着不像离家出走啊,就是真的投靠的也不该是她,她可不记得她们感情有这么好。
闻声,书黎立马转身,俊美的脸上露出足以融化一切事物的笑容。“南弦,你回来了,累不累?先歇一歇,等我一会儿,我炒个菜就能吃饭了,很快!”
他很想无时无刻与顾南弦在一块儿,但她上山采药不好推着轮椅,若是靠拄着拐杖上山,恐怕他才走到山脚她也返程了,倒不如留在家里替她做一桌简单的饭菜。
说起做菜也是一笔心酸史,然而不管他做的饭菜多么难以入口,顾南弦都会全数吃完,这让他愧疚的同时也更加奋发向上,如今做出的饭菜虽不到十分可口,却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是一坨坨的黑炭。
这点他还是挺自豪的,毕竟才一个月的时间便能有这样的进步。
顾南弦看着那笑容,双眸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轻点头后才又看向顾南珠,眼中的柔意散去,只剩疏离与冷漠。
顾南珠被她这么看着,顿时感到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她强忍着害怕,甜甜的唤了声。
“姊姊,是三哥和娘让我来的。”
顾南珠也不算说谎,顾士笙确实来找过她,因他被吴氏拘得紧,就连去书院都是吴氏亲自送到谷外,回来也是如此,让他想探望顾南弦都没办法,知道她被吴氏叫来,便让她看看顾南弦过得好不好,还让她安慰顾南弦,别理会外头那些不知所谓的传言。
顾南珠一向与这偏心顾南弦的三哥感情不好,听见这话更是气得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可也正因顾南弦比她还像顾士笙的亲妹妹,她才会拿顾士笙当借口。
果然,一听见是顾士笙让她来,顾南弦脸色好了几分。“三哥怎么不亲自来?”
她有好一阵子没见到顾士笙了,也不知他近来在忙些什么。
顾南珠当即半真半假的将吴氏瞩咐她的事说出来。“三哥近日读书忙没法子来,便瞩咐我过来看看。还有,娘自从上回与你吵了一架后很是后悔,近日听到外头的传言怕你会难过,所以让我过来探望你,在这里住上一阵子,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当然,我也很担心你……”
担心她?顾南弦微扬柳眉,不愧是吴氏的女儿,说谎都说得这般自然,要不是了解她的为人,差点就要信了。
她看了眼明明在与她说话,一双眼却不时瞟向书黎的顾南珠,柳眉微拧。“出去说吧,别打扰我家相公做饭。”
她不喜欢顾南珠看着书黎的眼神,就算她知道书黎对她不会感兴趣,她仍然不喜欢,没人喜欢属于自己的人被他人观觎。
正在切菜的书黎唇角微微一扬,他喜欢顾南弦以相公二字称呼他,这让他感觉两人之间很亲密。
相较于书黎的愉悦,顾南珠的表情却是一僵,方才他们两人的互动便让她有些存疑,如今听顾南弦毫不避讳的喊书黎相公,她一颗心就像打翻了醋罐子一般酸得很。
顾南弦不是很讨厌书黎吗?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两人的感情就进展得这般神速?看着他们就算不说话,周遭也流转着一股温馨的气息,让她莫名觉得很不舒坦。
妒意盈满心头,让她一时间忘了顾南弦被精怪附身的可能,故意说道:“怎么会是书大哥做饭?这不该是女子做的事吗?姊姊,虽说你之前被娘娇惯着长大,可你都嫁为人妇了,这样的人情世故也应该明白才是……书大哥,姊姊不会做饭我会,让我来做吧,你的腿还未好全,还是在一旁歇着吧。”
见她惺惺作态的要上前抢他手中的菜刀,书黎二话不说避开,对着她冷冷的道:“谁说我娘子不会?是我怕她累不让她做饭,我就是喜欢做饭给她吃,用不着你鸡婆,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这话再一次打击了顾南珠,一而再、再而三被书黎这样对待,就是她脸皮再厚也撑不住,她眼眶泛红,哑声道:“书大哥……你是不是误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