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薇瞪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半晌才回过神,谁妄自菲薄了?她有这么说吗?她明明是心存祝福,冲她发什么脾气?
这一天,范绍安一直绷着一张俊颜,不管杜嘉薇多想要息事宁人,与柯婆子联手备了多少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他也不领情,好在他本身就是万年冰块脸,众人也看习惯了,倒是没发现他的异样。
但杜嘉薇可是知道这男人很不爽,那张冰块脸就没半点温度,凉厅厅的,冻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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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两相厌的冷战日子从此拉开序幕,杜嘉薇本来也想好好相处,奈何有人只想当边缘人,那好吧,姊不勉强。
这些天她就忙着在后院整地,捣鼓那些菜田,太阳一天天热情起来,防晒装备是一定要的,她全身上下包得只剩下眼睛,两个丫鬟倒也看习惯,但对此装扮她们还是敬谢不敏,宁愿皮肤黑,也不想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热得要死。
这一日,范绍安过来就看到更像村姑的杜嘉薇,她侧着身子,双手也套了手套,左手沾了些泥土,右手则拿着水瓢正往菜田里浇水。
“奶奶,是二爷。”青荷正弯身将一株小果树移栽好,刚直起腰杆,不经意间看到范绍安,她连忙低声提醒,一边向二爷行礼。
海棠也赶紧放下手里的锄头,跟着一福。
杜嘉薇则慢吞吞的挺起腰来,回头看他,“二爷要去书院?”
他没吭半声,只是沉沉的看着她的一对双眸,接着转身走人。
……他很生气,她那双澄澈眼眸没有半点自觉、愧疚或忐忑,也就是说,他这几天的冷脸是白甩的,她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情绪!杜嘉薇瞪着他伟岸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
时至中午,范绍安冷着脸带学生们回家,用完膳随即面无表情的带学生离开,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奶奶跟二爷是怎么了吗?”青荷在收拾桌上碗筷时忍不住问。
事实上,她跟海棠前几日就想开口了。
杜嘉薇想到那张冰块脸,头就一阵痛,随意挥挥手,“没有,我去小憩一下,下午青荷跟我出去。”
她不想去猜范绍安怎么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他的也不遑多让,无所谓,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各自精彩。
午休后,杜嘉薇背起竹窭,就带着青荷往蓊蓊郁郁的山林去。
这山林少有人进入,好食材就保存得极多,前阵子她还发现几株颇有年分的野山参,入冬后用来补身极好。
沿着熟悉的小径,她先采了些野菇野菜,再继续往前行,路边逐渐出现一片竹林,看着冒出的竹笋,她跟青荷拿拿了小链子挖了不少。
大燕朝没人吃这东西,青荷虽然照做,但还是弱弱的说了声,“奶奶,这没人吃的,很涩。”
杜嘉薇不在意,一些食材都是这样慢慢被发现的,以前没人吃,以后就难说了,“放心,我会处理。”
她再往前走,就听到潺潺流水声,还有孩子们的欢笑声。
上一回,这些孩童连同书院的清寒学生抓了不少溪虾小鱼,事后她特意让海棠到镇里买了近二十个小陶罐,做成两款美食,一是溪虾油炸蒜瓣,另一味是将小鱼晒干后加辣豆豉下去炒,装罐后分给孩子们,何大哥及林婆婆那里也送了几罐,大家都很喜欢。
其实,其他山林的溪涧也有这些小鱼小虾,有人依样画葫芦的抓了些回家试做,但做起来味道就是没有杜嘉薇做的好吃,孩子们也在大人的授意下,便时不时来这儿玩水,想着再遇杜嘉薇,再得几罐。
因而当孩子们看到杜嘉薇时,眼睛一亮,纷纷凑上前,说着上回给的东西有多好吃又有多好吃。
杜嘉薇没想到反应这么好,何铠一家三口跟林婆婆是说过很好吃,但他们每回都赞她做的东西好吃,她心里没底,可倘若连不会说谎的孩子都赞不绝口,那她真的可以好好考虑做点吃食生意,也来赚个几桶金。
当大家三三两两弯腰在浅溪里抓虾摸鱼时,一个焦急的稚气嗓音突然传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坏女人又去打杨家小婶了!”
闻言,学生及小孩们倏地站直了,脸上都是焦急之色,嚷嚷着,“杨姊姊惨了,杨小弟一定也会被打!”
“我们快走!”
一群孩子争先恐后跑到那名来报信的男孩身边,还不忘回头朝杜嘉薇挥挥手,然后一窝蜂的跑了。
杜嘉薇完全状况外,青荷倒是知道孩子口中的杨家小婶是谁,简略的向她说了个大概。
这一解惑,杜嘉薇也待不下去,连忙交代青荷,“你守在这里等我回来。”
两人的背窭里都有东西,还有镰刀,提过去万一见血可不好。
出事的杨家小婶本姓曾,有一对儿女,女儿还曾经是范绍安班上的资优生,可惜因为家里的关系,不得不断了求学路。
总是与范绍安师生一场,身为师母的杜嘉薇不走一趟怎么说得过去,她边跑边让前面几个跑得老远的孩子等等她。
青荷则急得跺脚,拉开嗓门大喊,“那事儿管不得的啊,奶奶!”
可惜杜嘉薇根本没理她,很快跑远了。
那来找事的可是镇里出了名的难缠妇人,但奶奶让她顾东西,她也走不了,怎么办?
第六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1)
杜嘉薇庆幸自己这阵子常爬山,体力大跃进,跟着这群野猴子似的孩童爬了好一会儿坡地还有力气交谈,趁机了解内情。
“到了!”孩子们停在一栋破屋前。
终于啊,纵然杜嘉薇不怎么累,但还是喘了几口气,就在这时,她听到屋内传出不少声音,哭声、女人叫声此起彼落,状况挺乱。
孩子们跟着她齐齐冲到门口,却默契一致地急煞脚步,一秒变猪队友,将唯一的大人就着半开的门板推了进去。
杜嘉薇没防备,踉踉跄跄地跌进去,赶紧站稳身子,吐了一口长气,回头瞪向门口的熊孩子,他们干笑着挠耳摸头。
这一变故让屋内吵闹的声音乍停。
家徒四壁是杜嘉薇对这个房子的第一个感觉,再看到一清秀妇人杵在墙角,双手大张的护着身后一个约三岁的男童及一名六七岁的女孩。
男童面露惊恐,泪水直直落,紧紧揪着母亲的衣裙,女孩脸颊有清晰的巴掌印,头发也似被人揪过,双眼含泪却倔强。
年轻妇人就挺惨了,一头乱发披在肩上,左右脸都有被掴打的痕迹,衣衫也不知是被孩子揪的还是被人扯的,歪歪斜斜,狼狈不堪。
一路上,拜那些孩子们叽叽喳喳给的情报之赐,杜嘉薇已经完全掌握这家子的情形。
那名小男孩一出生就有长短脚,公婆原就对曾氏这木讷的媳妇不喜,又听旁人挑拨,觉得是媳妇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才生出这种孩子,便让儿子休了曾氏。
杨家儿子原就是个花心的,反正曾氏生的儿子有残疾,女儿又是赔钱货,一纸休书干净俐落的让下堂妇将一对儿女全带走了。
原本曾氏是回了娘家,但家中一次要多养三张嘴,曾家哪里愿意,对曾氏的态度就变得冷淡起来。
曾氏也是有傲气的,干脆带着孩子离开,辗转来到美林村住下,日子清苦却很自在,曾氏租了一亩田努力耕作,也在花村长的牵线下认识范绍安,让女儿杨晓黎进了书院,日子看着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一日曾氏进春林镇添购民生用品时,却让一名纨裤子弟秦翰给看上了,打算将人抬进来当妾,两个碍事的小孩丢给娘家,还许了曾氏娘家五百两银子。
曾氏拒绝了,她娘家人却为了银子逼嫁,事情愈闹愈大,不仅美林村,连春林镇的人都知晓了,虽然很多人同情曾氏,但碍于秦家在春林镇的势力,都不敢插手管。
杨晓黎本是班上的高材生,但因着这事曾家人来闹了几回,曾氏气坏身子无法再下田,杨晓黎只能将书包高高收起,担起母亲的工作下田耕作。
杜嘉薇轻咳一声,“我是凌远书院范先生的妻子,晓黎是我夫君的学生,我就是她的师母,而你……”她手指向居中坐着喝茶的一名胖妇人,“这位大娘带人擅闯进来不说,还动手打人,就不怕我去告官吗?”
“嗤,那孩子早没上学了,哪来的师母?”
中年妇人姓纪,面相刻薄,眼角唇角有些细纹,一身衣服看来倒是挺好的,身后还有两个粗使婆子,一个俏丫头,架势倒是不小。
“请婶婶离开吧,这事我绝不会答应。”曾氏冷冷的开口。
纪氏撇撇嘴,“冥顽不灵!年纪轻轻还要带孩子多辛苦,自该找个男人当依靠,我们是你的娘家人,难道还会害了你吗?”
“你以为大家眼睛都瞎的啊,人家还没嫁就让你带人打了,连孩子也不放过,你说的话要可以信,那猪都可以飞天了。”杜嘉薇不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