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是先将弟弟伤势都处理好,也不顾自己。
他不禁催促,「你自己也去处理一下。」
她吐口浊气,转身走到葡萄架下的矮凳坐下,「让我先喘喘,你不知道打架也是个体力活。」
汤绍玄蹙眉,往大厨房走去,再出来时,手上端盆温水,将水盆放桌上,拧了帕子就要替她擦脸。
这一连串动作,不,该说从他端水盆出来时就吓到她了,所以直到湿帕子轻轻碰上她的脸,她才恍然回神,结巴的说:「我、我自己来。」
「没关系,我闲着也是闲着。」他手上动作轻柔。
她粉脸微红,心跳加速,动都不敢动,都忘了有多久没有人替她洗脸了?
他替她擦完脸,仔细看,竟然真的没半点伤,倒是衣袖在打斗中被撕破,再看向她的手,有瘀血及擦伤,「你也挺能打,只有一些皮肉伤,脸上都护得好。」
「那当然,我是靠脸吃饭的。」她脱口而出。
他低头一笑。
夏羽柔好糗,轻拍自己的嘴,尴尬解释,「我意思是护住脸是打架的人都知道的,谁不要脸,被打得鼻青脸肿,走出去多难看?」
「这是你从小打到大的心得?」
「对,你怎么知……咳,」她嘴又太快,算了,「是,我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鬼,爹娘特别疼宠,虽会念我,但只是念,我胆子愈练愈大,爬墙爬树几乎成了日常,气得我爹,一个斯文儒雅的人想吼又吼不出,压着声音念我念到喉咙都伤了,要他打闺女更是舍不得,气得我娘念我爹说:『养不教,父之过。』」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今天,若是她晚到一会,或是汤绍玄没到,他们姊弟也许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届时,她哪有脸去见爹娘?
「我以为你不会哭。」他突然开口。
她眼中已泛泪光,却揉揉眼睛,「谁哭了?沙子被风吹进我眼里了,女人黏黏糊糊的乱哭一通最是难看,我才不哭。」
「倔强!」
「才不是,汤爷不懂,有些人欺人太甚,有些人只看热闹不插手,反正事不关己,我只能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弟弟。」她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她从血泪中得到的教训。
两人说着话,就见夏羽晨走出房间,去了大厨房,接着提了桶热水看过来,「姊快进屋里洗洗,你很难看。」
他在屋里看好久了,月光下,汤大哥白衣墨发,俊美儒雅,如同一道风景,但姊姊头发虽然重新盘过,却还是乱糟糟,衣服皱巴巴,像个疯婆子,破坏这风景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她的伤口还没处理。
「知道了。」夏羽柔瞪弟弟一眼,连句好话也不会说,什么叫她难看,还在她心上人面前……想到「心上人」三个字,她又不敢看向汤绍玄了。
「我回房了,今天谢谢。」
丢下这么一句话,她快步跑进房里,夏羽晨已经将热水倒进她屋内一角的浴桶,又把那装药的木盒拿过来。
「你送汤大哥出去。」她说。
夏羽晨点点头就出去了。
她将门关上再插好门栓,脱掉衣服跳进浴桶,抓着木瓢一勺水一勺水的往身上泼,再用皂角涂抹身子,因为一些伤口刺痛,她龇牙咧嘴的嗯嗯呻吟。
真的太痛了,她又忍不住爆粗口,「该死的,这些人下手都不看的,怎么说我也是个美人儿,这么用力,几个下流胚子,净往这两颗小肉包打,还是我出拳快,脚也快,踢他们的子孙根先,痛死他们!」
她边说边洗,洗完了擦干身子上药,穿好衣服拉开房门,正要将洗澡水泼出去时,就见门口站了个大活人,她吓了大一跳,一开口就结巴,「汤、汤爷,你怎么还在?」
老天爷,她刚刚说的话,他没听到吧?她有放低音量吗?好像没有啊啊啊——
汤绍玄的表情很奇怪,想笑……不,应该是很努力的要憋住笑,她敢发誓这个男人刚刚很快的扫过她胸前的两颗小肉包。
夏羽柔闭上眼睛,非礼勿听是君子,但她能开这口吗?
她头低到不能再低,「汤爷,还有事吗?」
「咳咳……」他真的很努力要忍住笑,但真的很难,只能咳个几声掩饰,「你身上可……咳咳,可还有其他伤?药膏可够,要不要我再……」
「够了,谢谢,汤爷可以走了。」她真的想要他快走,地上怎么没洞啊。
汤绍玄忍着笑,看着她那想钻洞的糗样,不再逗弄她了,「好,我去跟阿晨说几句话就走,你回房休息吧。」
「好。」她立即退回房间,迅速关门上栓,咚咚咚的奔到床上,抓了被子把自己包成肉粽,呜呜呜——太丢人了。
汤绍玄这才往夏羽晨的屋子走去,但原本带笑的俊颜已转为严肃。
屋内,夏羽晨抿紧薄唇,直视着汤绍玄。
虽然汤绍玄什么都没跟他说,但他就是知道他生气了,所以他现在又过来,他已经猜出汤绍玄有话要说。
「汤大哥。」
汤绍玄语气严肃,「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日后要如何保护你姊姊?」
夏羽晨低头,「姊姊不让我习武,要我专心课业。」
「她不让你跷课,怎么你就阳奉阴违的跷课了?」
一针见血,他憋闷不语。
汤绍玄抿抿唇,「罢了,练武要先强身,你这单薄身子学不了。」
他眼睛倏地一亮,抬头问:「汤大哥愿意教我?」
「每天先紮马步一个时辰,其他再说。」
此时,外头突然有了动静,两人走出去,就见一名清秀的小厮走过来,拱手行礼,「汤爷……」他犹豫的看了夏羽晨一眼。
「说。」
「是,书院斗殴一事不知怎么的惊动衙门,几家人都被找了去,也有衙役正往这边过来要带走夏家姊弟。」小厮其实是汤绍玄的暗卫之一。
汤绍玄垂下视线,再看向夏羽晨,「我去处理。」
「这恐怕太麻烦汤大哥……」
「还是你想自己处理?」
少年的面瘫脸裂了缝,尴尬涨红,他明白汤绍玄的意思,眼下他没有能力,过多的客套就显得虚伪。
汤绍玄交代他跟夏羽柔都留在家里不要出去,说完,还看了夏羽柔房间的窗户,夏羽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无言了,一个明晃晃的剪影,姊偷听的技术也太烂了。
汤绍玄带着小厮上了马车离开夏家食堂,刚过巷子,就见两名衙役提着灯笼迎面而来,汤绍玄拉开帘子,交代驾车的小厮几句。
小厮下了马车,走近两名衙役,不着痕迹的将手中钱袋塞给两人,「我们汤爷说这是给两位喝茶的,让你们跑这一趟,他会亲自过去跟你们大人说明白的。」
两人互看一眼,握握颇重的钱袋,笑了笑,朝马车方向拱手,转身离去。
第十章 登徒子终于吃苦头(1)
汤绍玄虽说去处理,但他并没有现身,仅坐在马车里。
衙门后门,有人扛进去两大箱白银,还跟衙门里的大人说了话。
没多久,就有衙役去跟大堂里的一些人说:「没事了,都处理好了,大人要大家回去了。」
这些人都是今晚斗殴少年家里的人,他们被莫名其妙的请来,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被请回去,但没事就好,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车内的汤绍玄,看着从衙门鱼贯走出的众人,神情并未松懈,又过了好一会儿,就见镇长跟一名衙役笑着拱手点头,然后离开。
他唇一抿,果然不管在哪里,有钱的就是大爷,书院斗殴要完全瞒住根本不可能,太多人参与其中,不过会这么快就传到衙门,是有人想趁机捞上一笔。
那些不想将事情闹大的富商等人,一定会塞钱解决,再者,到的人中并未有魏家人,代表衙门或镇长都忌惮魏家,不敢往魏家捞钱。
然后是夏家姊弟,夏家没钱,但夏羽柔的长相还有下堂妻的身分,让很多坏心思的男人都想占占便宜。
一个似朵娇花盛开的美人带着一个弟弟生活,疏远亲戚,身后没靠山,纵有父亲留下的丁点声名,或有一些父亲的门生关照,但留下来的这些人本身就没啥能耐本领,根本帮不了夏家姊弟。
强龙难压地头蛇,他这次出面用银子解决了,下一回呢?
就怕有人食髓知味,他得想法子让那些对夏羽柔有坏心思的人,不敢再对她动邪念。
思忖间,马车已到夏家食堂。
夏羽柔、夏羽晨都担心的坐在食堂等消息,一听到门外的马车声,急急开门奔出,一见汤绍玄从马车下来,尚不及开口,就听他说:「没事,都解决了。」
夏家姊弟再一次行礼感谢。
「只是举手之劳。」他说。
夏羽柔本想追问自己该如何报答,但弟弟突然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他知道姊姊想问什么,但不管是用钱或人情,他们姊弟此时此刻都还不起,问了又如何?
夏羽柔也想通这一点,只好再说一句,「多谢汤爷替我们姊弟周旋,日后,我们姊弟有能耐,一定会倾力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