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妹子,你在大姑娘面前怎么就自称妾身?」
端氏自觉没有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很爽快的把自己自请为厨娘的事情说了。「也没什么好瞒的,我是老爷的姨娘。」
晓星星微微笑,想不到这人换了个位置,连想法作风都不一样了,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样会活得越来越自在。
堂屋里,晓家人都到齐了,晓星星都打了招呼,又朝对她展开笑容的晓银河眨眨眼,这才落坐。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亲爹就是亲爹,唯恐女儿没睡够,不怕她睡懒觉。
「能和爹爹一起吃早饭是最幸福的事,女儿怎么可以错过?」她好听话张口就来。
「你这张小嘴,一早抹了蜜啊?」晓修罗一整天的心情都被女儿一句话给逗成了晴天。
很快的,苏娘子和小厮轮番的把饭菜送上来,牡丹虾头汤、炙明虾、白面饼子、咸粥、炒羊肉、豆汤、两样时蔬清炒、炸猪皮,香气逼人。
本想带着儿子托词离座的丁氏也闻到了令人垂涎的香气,这真是端氏做的菜?和昨日比较也差太多了吧。
昨日那饭菜不咸不淡不甜不酸,要说有多难吃倒也未必,就只是让人彻底没食欲而已。就连食欲本来就不是太好的晓修齐眼前也是一亮。
瞧瞧眼前这碗咸粥,汤匙舀下,汤头鲜香清爽,完整的米形仅加盐调味而已。
晓修罗举起了筷子,这表示开动了。
「这粥太好吃了!」晓修齐喝了两口浓粥,问向苏娘子。「苏娘子的手艺了得。」
「不敢担五爷的夸,这粥是大姑娘卯时起来熬煮的,以虱目鱼的鱼骨、老母鸡、猪骨,以及海里的杂鱼烹煮出高汤,姑娘还说为了透澈不稠的口感,米得用一年以上的旧米,经过浸泡才能下锅。」苏娘子垂着首,必恭必敬,字字清晰,把晓星星在厨房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还原。
自家后院离海不远,最不缺的就是鱼虾。
「这粥都可以拿来开铺做生意了。」晓修齐居然又续了碗。
姜氏在一旁高兴的替他挟了清淡的菜肴,就连明虾也替他把虾壳剔得干干净净,放在小碟子里。
赤裸裸的晒恩爱啊,晓星星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慨。
一个女人爱不爱她的男人从这些枝微末节就能看出来,要是心里不怎么把男人放在心上,就像丁氏,一顿饭下来只顾着给儿子添饭加菜,没多望晓修罗一眼,倒是一旁的墨氏每样菜都给晓修罗挟了一筷子。
「姨娘,这炸猪皮也好吃,又脆又香好吃得停不下来,爹,您也吃。」晓银河倒是个乖巧的,给丁氏和晓修罗各挟了一筷子。
「五叔,一会儿吃过饭,我到你院子你请我喝杯茶。」晓星星用白面饼子卷着炒羊肉,再喝一口牡丹虾头汤,勿圃吃了一大块。
「星星尽管过来。」虽然不知道晓星星要做什么,不过侄女要过来,他哪有不允的道理。
晓修齐见晓星星吃得香,也学着给姜氏卷了一个放在碟子里,姜氏见着,嘴角喰笑,低着头一口一口慢慢的吃了。
晓修罗环顾众人,他也甩开膀子吃得畅快淋漓,忍不住要夸女儿,「星儿,你烧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爹,早上这顿饭还是端姨娘的功劳,您知道吧,咱们家现在的吃食都看她了。」晓星星见苏娘子回完话就退到了一边,懂进退又明白事理,加上她在厨房秀气的吃相,墨氏到底是去哪买下这看起来懂规矩又说话有条理的下人?
「她还真在厨房里待下来了?」
端氏自请去厨房掌厨是来知会过他的,他以为女人嘛只是穷极无聊,找事情打发时间,煮过昨日那叫人忍辱负重的三顿饭后,他想她也该知难而退了,哪里知道经过女儿指点,居然也能做出这么可口的饭菜。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初见到端氏时,她年纪还小,一身厨娘打扮,穿着过大的围裙,双手拿着大链,正在空地上以那不输男人力气的姿态把一大锅的八宝饭链得漫天飞舞,粒粒喷香,后来才知道,她身为厨子的爹受了严重的烫伤,事前答应这户人家要来办喜宴,也拿了订金,她便自告奋勇的来顶上主厨的位置了。
为了取信主家,她认认真真的露了一手家传厨艺,博得宴席客人的赞赏。
她满身大汗,眼神认真,晓修罗被她的模样撼动,不知为什么,他就对那样的端氏动心了,征得她爹娘的同意,便把人带回了侯府。
要不是今日这顿饭,他都要忘记端氏是怎么成为他的姨娘了。
「爹吃得欢喜,是不是该打赏一下?」晓星星顺水推舟。
「赏!」想起了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往,晓修罗的心荡起了几许涟漪,自然是满口允诺。这一赏就是二十两,赏金送到厨房,端氏欢喜的挠头。「老爷真的喜欢我煮的饭菜?」
她想起遥远的过去,想起当年晓修罗为什么会纳她进侯府,不就是因为她那锅叫客人交相称赞的八宝饭吗,这才入了他的眼。
没想到的是她进了侯府,不再洗手做羹汤,把当初吸引侯爷的专长给抛到脑后,整日忙着和其他姨娘争妍斗艳、勾心斗角,专注在后宅的阴私手段中,直至今日她才反应过来,男人的宠爱太飘渺,她更没想到能凭借自己的劳力拿到赏银,这可比她当姨娘的月例银还要多她爽快大方的给了苏娘子二两,把银子塞她手上。没道理只有她拿赏银,要是没有苏娘子打下手,她的菜也没法子出得那么及时,所以大家都有功劳。
手里沉甸甸银子太不真实了,苏娘子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赏银,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就一点银子,何至于,往后妹子带你赚钱!」端氏难得意气风发了一把。
苏娘子猛点头,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第九章 美食掌事两手抓(2)
堂屋这边,吃过饭的晓修罗惬意的享受着女儿泡来的铁观音新茶。
「爹啊,您什么时候要给银哥儿找个先生?我瞧银哥儿的书读得很是勤恳,就算请不来好先生,要是县城有好的学堂,我觉得也是可以去上的。」
晓修罗看着冒热气的杯沿。「咱们都还没在徐闻站稳脚跟,找先生的事何必这么急?过一阵子再说吧。」
他实在不相信这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先生,能替他儿子传道授业解惑,甚至指点经义辟题。
「爹,银哥儿的书读得好,你也瞧过他拿了书就不知道要放的样子,以前的夫子夸赞过他天资不凡,比起贪玩的女儿,一个是天,一个是地,除非您有意再娶,替我再生几个弟弟妹妹,那女儿就不罗唆了。」
晓修罗瞪眼。「咱们家女人还不够多吗?续弦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想起以前后院八个姨娘的辉煌事蹟,晓修罗有些气虚。
爹啊,后院的女人不都是您的杰作?这会儿却嫌多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迎新弃旧的速度也不遑多让啊!
「既然您无意再娶,银哥儿就是您唯一的命根子,您不栽培他要栽培谁?爹难道就甘心我们这一支从此没落,蝇营狗苟于市井?说难听一点,人无自保能力便只能任人鱼肉,往后家里要是遭人欺辱刁难,咱们背后可是一个靠山都没有。」她继续添油加醋,为的就是想替弟弟找一个可以请教功课、指点上进的明师。
「现在的咱们就如同一块没有保护的肥肉,谁都能啃一口……您要说咱们还有不少族人远亲也有官职在身,可阿爹,都说小官尚且不敢与大官斗,何况平民之于高官?」晓星星说这一席话的时候,神情淡了下来,似乎还有些幽微。
晓修罗曾几何时见过女儿这样的神情,民不与官斗,他心中掠过一丝讽笑,可不是吗?
他晓家从爵位上退了下来,目前看着并无什么事情需要他人的助力,但是他心里极为清楚,现在的晓家在京中那些贵人眼中就是草芥,遇事,打杀了便是。
世上的公理并不站在弱势那方,倚靠着极权,无理也是有理。
晓修罗如同醍醐灌顶,他伸出手揉了揉晓星星的发顶,没作声。
「爹浸淫宦海多年,比女儿还清楚,朝中无人和有人的利害关系,将来不论银哥儿能走多远,都是咱们的助力。好,退一万步说,银哥儿往后要另谋出路,不往科举那条道上走,储备实力不更需要名师指导?」晓星星把厉害分析给晓修罗听,不忘再添一把火。「爹啊,还有啊,往后女儿要是哪天出嫁了,家里没个得力的兄弟,到时候要让婆家人欺负了,谁来替我出头?」
这可就直戳晓修罗的心窝子了。「胡说,谁要敢欺负你,爹第一个不饶他!」
这话可戳到他的痛处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他再不舍这个女儿,可他会老会死,到时候谁来给星儿做靠山?守护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