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服输,这块玉归你了。」君楚漓将墨玉递给她。
「多谢世子。」赢到手的东西可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感受到玉上头还残留着他手的温度,上官流烟的心加速一跳,忙将手中的墨玉扔给花开,让她收好,却不知她这无所谓的动作险些让苏远之昏死过去。
那、那可是崇高帝传下的传家玉佩呀!苏远之多想喊出这句话,可是他不能。
虽说赢了人家的传家宝有些不厚道,可一想到她前世便是因眼前这忘恩负义之人而死,不厚道什么的顿时被她给抛诸脑后。
「今日多谢世子相陪,宴席差不多结束了,小女子就不送了。」上官流烟朝他行了个礼就要离开。
「你似乎很讨厌我?」
正欲转身的上官流烟停住了脚步,朝他挑起秀眉,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会呢?世子与我无怨无仇,何来讨厌之说?」
谁会喜欢一个害死自个儿的人?谁?若是有,那肯定是个傻子。
「你的表情并不是这么说。」君楚漓性子清冷,可认识他的人都知,他也十分的执拗,认准的事,没给个令他满意的答案,他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见他不依不饶,上官流烟也懒得装了,冷了俏颜。「确实是讨厌,律法可有规定所有姑娘都得喜欢世子?」
要不是先楚王夫妇死得早,她还真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家的儿子有多么自恋?
君楚漓那墨黑的眼睫极轻的颤了颤,静静的凝着她,道:「你虽不喜我,我却对你很感兴趣,我很喜欢。」
是,就是喜欢,不知为何,打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感到心口一阵鼓动。他不相信一见钟情,然而上官流烟给他的感觉很奇妙,让他忍不住想亲近她,甚至十分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他不晓得这是为何,但他知道自己总会得到答案。
喜、喜欢?上官流烟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她听见什么了?
「我们还会再见的。」
君楚漓并没有要等她的回应,扔下这句话便潇洒的转身离开,留下上官流烟一人风中凌乱。
他这是疯了?难不成是因为她赢了他的传家宝?
明月高挂,远方天际的星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轮圆月倒映在湖面上,晚风一吹,波光粼粼。
从上官府回来后,君楚漓便感到一阵疲惫,那倦意来得很突然,苏远之的声音还在耳边唠叨着,他却己斜躺在长榻上沉沉睡去。
见他竟然还睡得着,苏远之简直快气炸了,再也忍不住对着他大吼。「君、楚、漓,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输掉的是什么!」
然而君大世子依旧不理他。
苏远之又能怎么办?只能咬牙切齿的等着了。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等君楚漓醒来的时候,夜更深了。
想起方才梦中的一点一滴,他的脸色有些复杂。
「你终于醒了。」苏远之没好气的说。
君楚漓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相信轮回吗?」
他作了一个梦,一个十分真实的梦……梦里的一切,让他彷佛经历了一场人生,真实得让他无法忘怀。
苏远之白了他一眼。「信,怎么不信?我还相信崇高帝今晚会入你的梦,痛打你这个把传家玉当赌注输掉的不肖子孙!」
「别担心,会回来的。」君楚漓揉了揉仍有些混乱的脑袋,淡淡的回他一句。
他那淡定的模样让苏远之险些被气死。「你就这么笃定?」
「我何时骗过你?」他爬起来,拿起案上的帐册,看着这几日赌坊的进帐,又道:「那人已经怀疑到我身上了,那块玉不能再放在我这。」
若那个梦真是他的前世,那么那块古墨玉本就该归上官流烟所有……
一句话顿时让苏远之火气一顿,却还是不解。「就算如此,可你为何会选中上官府的姑娘?放在她那就安全了?」
那块墨玉是帝位的象征,端王,也就是如今的盛丰帝虽得了帝位,却迟迟拿不出继承帝位的象征,也就是崇高帝流传下来的那块古墨玉。
崇高帝在建立楚日国祭天登基那日,对着朝中众臣以及全国的百姓宣布,以后楚日国世代皇位交替,除了要有立储诏书之外,还得有这块传位的墨玉,否则便作不得数。
盛丰帝并非先帝属意的储君,自然没能得到传位之玉,但他能假传先帝的遗旨,自然也能弄来一块假玉冒充。
好在崇高帝有先见之明,在墨玉中做了精密的机关,除了新旧帝王,还有首辅以及六名内阁大学士皆知此事,为的就是保障皇位的正统。
这些年来盛丰帝虽坐着龙椅,事实上却只能算是半个皇帝,百姓们不知皇室之事,内阁岂能不知?
当年因蛮国大举攻打赤海关而人心惶惶,内阁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稳定民心,并未按照祖训行事,只在确认先帝临终前的口喻后便急着册立新帝并昭告天下。
几年后,朝廷稳定,君楚漓也长大了,君麒枫一派人马也查出当年立储之事的猫腻。
当年先帝驾崩之时明明召了首辅以及六大学士,可最后见驾的却只有董阁老以及陈阁老,就是颜首辅都没能见驾,原因为何,众人至今仍是不解。
最可疑的是,盛丰帝登基没几年,陈阁老便被人弹劾与蛮国蛮王互通书信,盛丰帝大怒,派人搜府,果真搜出几封有着陈阁老笔迹、正打算送往蛮国的信件。陈阁老自是不认,可最后还是被定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诛了九族。
因为是口头立储,自此,知晓先帝立储一事的人就只剩董阁老,然而董阁老是当今皇后的父亲,要说盛丰帝能登基,董家没出力谁都不信。
正因如此,这十多年来,朝中的君麒枫旧部一直与盛丰帝培养的朝臣打着擂台,吵的正是要盛丰帝在众人面前亲自解开古墨玉的机关。
可盛丰帝哪会解什么机关?先不说他不会,就说这玉也是假的,所以他这些年来,除了派出大量人手找寻古墨玉的下落外,一方面也在与君麒枫旧部斗智斗勇,曾经的六位内阁大学士,除去董阁老,而今仅剩下苏远之的父亲苏选以及卫阁老坚持着罢了。
说句明白点的话,若是君楚漓不能坐上皇位,等待苏家的便是灭顶之灾,这也是苏远之会这么紧张的缘故。
相较于苏远之像无头苍蝇般来回踱步,君楚漓依旧处理着他的事,仅回一句。「她就是裴知墨。」
「我管她是谁,我只知道你——」他蓦地瞪大眼。「你方才说什么?上官流烟是裴知墨?」
想起上官流烟连赢六局那轻而易举的模样,苏远之瞬间便信了。
君楚漓维持一贯的沉默寡言,话更是懒得说第二次,仅轻轻颔首,拿起信纸及笔墨,敛着眉动手写了起来。
苏远之没留意他的动作,只一脸恍然。「怪不得你坚持要与她掷骰子,可这与你把墨玉放在她那儿有何关系?」
君楚漓其实并不愿争,令众人垂涎不己的至高权力,于他而言可有可无,若是可能,他宁可安安分分的当他的楚王世子,平淡的过一生,然而时势所趋,让他不得不争。
先帝生前曾拟了一道封君麒枫为太子的诏书,何时拟下、放置于何处却没人知晓,知道那封诏书位于何处者,就只有被立为储君的君麒枫。
君麒枫临死前将身上的古墨玉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龙卫,让他亲手将玉交给君楚漓,并告诉他,那封传位诏书就藏在古墨玉的机关之中。
盛丰帝虽如愿登基,却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的帝位会被夺去,除了找寻古墨玉外,那封诏书也是他极力追寻之物,却是遍寻不着。
当然,他也曾经怀疑过玉就在已逝的君麒枫身上,然而君麒枫死后是他亲自入敛,是不是在君麒枫身上,他自然清楚。
既然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么最快的方法便是除去君楚漓这个威胁,只要君楚漓死了,就算诏书与古墨玉被他人先找到了又能如何?君麒枫一脉全死绝了,还有谁敢质疑他的皇位是偷来的?
若不是太后仍在,处处维护算计,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如何能够存活至今?却也因为如此,太后成了盛丰帝的眼中钉。
太后在世,盛丰帝顾及名声,自是不会对她及她身后的家族出手,就如同他恨不得除去君楚漓,却仍要扮演一个好叔叔,照顾孤苦零丁的侄儿一样。
然而眼下的风平静浪不过是暂时的,只要等到太后不在……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曾经拥立过、帮助过君楚漓的世家。
这一切都是背负在君楚漓身上的枷锁,让他不得不去争。
虽说他有着君麒枫留下的人脉,但早先他年纪太小,而盛丰帝正值壮年,仅有太后一人难免孤掌难行,这些年来,他们的人马被铲除了大半。
好在君楚漓不仅聪慧,也有着帝王之才,从八岁那年便开始接手太后替他守着的人脉,加之他心思缜密,表面上从未和朝臣接触,结交的大多是浪荡子弟,出入的皆是赌坊妓院,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让盛丰帝渐渐的对他放下戒心,人人都当他是个空有脸蛋的无用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