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回答。「太不真实。」
「没错,爱情不真实,但我会在灯火阑珊处,等待寻觅爱情的你,向萸,从现在起,你过的每一天,看到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实。」
他全听见了,听见她在耳边对他说的每句话。
她又傻笑了。「既然你有计画,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的演技不行,如果让你知道实情,面对杨玉琼那个老人精,肯定会破绽百出。」
理解,他的话句句属实,她确实没有演艺天分。
「这里是哪里?齐沐瑱当上皇帝了吗?他没有一路追杀你?」
「这里是临王府,我现在的身分是临王,他认不出我,自然不会追杀我,何况对天下百姓而言,齐沐谦已经成为先帝。」
临王?她听爹爹说过,先临王是先帝的异母弟弟,被分封到贫瘠穷困的临州,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独子继承爵位,却是个人人都说活不过二十岁的病秧子?
「我有点……迷糊。」
「没事,我来帮你理清楚——先帝手中握有虎符,它可以调动飞虎营七千名将官,这些将官都是菁英中的菁英,只受皇帝辖管,旁人命令一概不听。先帝中毒后,自知所剩时日不多,一方面召来辛将军,让他护我坐稳龙椅,一方面让心腹将虎符和玉玺送到母亲手上。母亲认为福王府不安全,便将它们埋在嫁妆中的庄子里,这件事连同我的身世写在信里,缝在娃娃腹中。」
「杨家数度想接手飞虎军,但辛将军坚持只认虎符不认人,几次被拒绝,心胸狭隘的杨丞相竟然罗织罪名想歼灭飞虎军,幸好辛将军有心计、有谋略,在杨丞相动手之前,早一步化整为零,将飞虎军送到临州。之后辛将军找到外祖父,他们合力渗透后宫,在我身边安插人手,这些年飞虎军在临州扩大编制,已经从七千增为五万人。
「三年前,杨玉琼为我挑选萧氏为后、梁氏为妃,为表达不满,婚前我大肆盖行宫征男宠,行宫就盖在母亲的庄子上,目的是想掘取玉玺及虎符,也为了调来飞虎营将官,为逃离皇宫暗暗做准备。」
向萸点头,他好男风的消息就是在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那临王呢?」
「临王病弱、长年卧榻,极少人见过他的真容,到达临州后,辛将军和临王谈判,之后接管临王府,开始着手治理临州,直到十二岁那年,他把临州的统治权交到我手上,告诉我将临州当起点,学习如何治理一方。」
「这些事情,周承和杨磬知道吗?」
「知道,他们也参与了。辛将军选中杨磬接手飞虎营,而周国就在临州隔壁,临州的商业繁盛,与周国密不可分,这当中周承功不可没。几年经营下,临州不再是穷山恶水、穷困贫瘠的化外之地,运气颇佳的我还在这里挖到一条玉矿,用赚到的钱大力推动地方建设,如今的临州是大齐最富裕的州县。」
言谈间,齐沐谦流露出了几分骄傲。
「那杨家呢,毫无所觉吗?」一个病秧子把临州经营成这副景况,做事不成、斗争一流的杨丞相不会有其他想法?
「一来,在正式对决之前,我把临州守得滴水不漏,半点消息都没往外透。二来,杨丞相把国家治理得满目疮痍,你以为他还有心力顾及临州?」
「可你当了临王,真正的临王怎么办?」
「他在一个月前死了,此后,我正式取代他成为齐沐儇。」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临王得遇神医,几帖药后恶疾除尽,他励精图治、鼓励农桑,欢迎商人进驻,某年某日玉玺再现天下,握有玉玺的齐沐儇是天命所归,比起齐沐瑱更有资格成为齐国帝君。你不是想当某人的报应?不是想把温良恭俭、睿智无边的仁厚太后给拉成巫婆吗?」
「对,善恶终要有回报,才能警醒世间百姓扬善抑恶。」
「去做吧,以向萸的名字大大方方的做。」
「真的可以吗?万一兴起战争呢?」
「放心,接下来我会让他忙到焦头烂额,无暇战争。」
「你这个皇帝当得那么轻松,他有什么可忙?」
「首先,乖巧听话本就不是齐沐瑱的性格,当上皇帝之后,他自然不可能任由杨丞相驱使,再加上他很快就会发现国库虚空。」
「国库虚空还不是因为你大盖行宫,别人会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的。」
「两点错误——第一,正确说法是算在『先帝』头上,我现在是齐沐儇。第二,国库虚空的重要关键在杨家,杨相一党陆续跟国库借钱,却从没有还过。」
「所以……」
「所以没钱寸步难行,新皇帝必须展现他要债的坚强实力。」
向拱自己上位之人要债?齐沐瑱怕是要众叛亲离了吧?
看着「齐沐儇」帅到让人头皮发麻的五官,看他说着奸险的话却笑出满脸的无辜灿烂,向萸笑了,从现在起柳暗花明,得到自由的他要尽情展现自己的能力了。
第九章 自此都是真实(2)
「怎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夸你高明吗?需要我配合做点什么吗?比方被齐沐瑱找到,被他收进后宫,今天闹着穿金缕衣,明天吵着买稀世头面,后天逼他送水晶鞋,竭尽全力当散财童子,让他的恶名比『先帝』有过之无不及?」
她的想像力让他大笑,这丫头的脑子真的与众不同。
「不必,就写你最擅长的话本。」
「行,就从向萸为父报仇、死里逃生的故事说起。」她握紧双拳、斗志满满。
「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得文字的。」齐沐谦提醒。
「那就画成图册,再请几个说书人把故事到处讲。」
「想得很清楚嘛,你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他斜眼看她,口气怪异。
「我本打算离开后更名改姓,开始画漫画,画出一本本《后宫见闻录》。」向萸兴奋又得意,尖锐的内容她已经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
所以她也想为他报仇,像为父亲做的那样?很开心自己在她心中那么重要,不过该教的还是得教。
「莽撞,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画册传进宫里,杨家会不会放过你?当然最可能的状况是你的画册根本没人敢付梓,万一碰到人心险恶的,表面上应承你,转头直接把东西送到杨家人手上,你很可能莫名其妙就成为阶下囚。」
会这样吗?她真没想过,对上他灼灼目光,突然很感慨,怎地天下全是聪明人,看来看去只有她最笨。是因为3C产品泛滥,她已经习惯用直觉去做反应,反而丧失深思琢磨反覆推敲的原始能力?
骄傲被踩了,她决定耍赖。「反正杨家又没打算放过我,顶多跑给他追。」
「跑?想得美。你会易容、会武功、有身帖无数份,或者你很有钱?你什么都没有,在种情况下是你跑得快,还是他们追得快?」
向萸垮了肩,没意外的话,应该会死得更快,连齐沐、齐谦都来不及领养,就被辗成肉泥。「追上就追上吧,反正我痛骂过她,已经回本了。」
痛骂?现在想起来,齐沐谦还是心惊胆颤,她骂得很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却吓得冷汗直流,就怕疯狂的杨玉琼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弄死她,到时再找个人扮演孝女向萸。
当然,后来杨玉琼也真的这么做了。
「要是真被逮回去,就是十八般刑具轮番上阵,连死都死不出全屍。」
「那你又让我写?就不怕我被十八般刑具轮流招呼?」
「做这种事需要个有钱有势的人做后盾,比方手中握有玉矿、长期和周国行商的临王。这样才能抢在杨家察觉之前让故事传遍天下,甚至鼓动文人士子为『先帝』翻案。」
向萸鼓起腮帮子,叹道:「有钱有势很重要吗?」
「对,这样的人拥有自己的书铺、茶楼,书爱怎么印就怎么印,故事爱怎么讲就怎么讲。」
他说得全对,对到让她无法反驳,窝进他怀里,蹭蹭他的胸口,她追求的安全感已经回来。「知道了,但以后别再说我莽撞行不?」
「为什么?」
「因为你的口气和我爹很像。」她想爹了,很想很想。
见她沮丧模样,心疼地将下巴顶在她的头上,齐沐谦浅浅笑开。「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你爹没有死。」
向萸瞬间表情凝结、脑浆沸腾,爹没死?
眼泪不断往下掉,激动令她全身发抖,她死命捂住嘴巴,狂抑心中波涛,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样很好,好到她只能感激老天爷。
但是爹爹那么瘦,那么虚弱憔悴,他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能巴巴地望着自己。
「爹!」她扑倒在向文聪身上。
「让你担心了。」
「不是担心,是伤心,伤得心都碎了。」
「爹知道,你伤心得不管不顾,跑去击鼓鸣冤……」为了自己,她连命都不要,真傻。向文聪看着女儿,满脸心疼,他的小棉袄啊,不亲手护着哪行?「让你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