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好不容易能放风,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刘大头那次是他看走眼,这回他可不会这么傻了。
今儿个是腊八节,有点身分的女子谁不是乘马车坐轿子?就是想逛街,身旁又岂会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眼前这女子却独自一人走在街上,那样子可不像是走失,因为她正一路朝着南市走去。
南市什么没有,客栈、酒肆最多,外地来客大多汇集于此,加上那女子的斗篷和皇都这几个月来流行的颜色迥异,衣着更是南方风格,让他大胆推测那名姑娘肯定不是皇都人。
他一日不碰女人就浑身不对劲,整整憋了一个月,眼前送上门现成的,怎么会放过?
淫念一起,他已来到那独身一人的女子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这么晚了,要不要本公子送你一程?」
玄凌菲看着挡在她跟前的两名男子,连话都懒得说,绕过他们便要离开。
梁菖仲见她理也不理,脚程还挺快,又追了上去。「姑娘你别走呀!相逢就是有缘,你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他本就猜测这姑娘是个美人,看见面纱上那双漂亮的眸子后,更加确定他的想法,就算这姑娘不理他也阻止不了。
「那不是梁家的梁菖仲吗?」阎承烈喝了点酒,正走到倚纱楼外透透气,却看见皇都的败类之一正在调戏良家妇女,不禁摇头。「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前阵子闹出的丑闻还未消停,这会儿又想惹事,真不明白梁长史这般正直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败类来?
他贵为三皇子,却生性潇洒、交友广泛,然而能让他看上眼的人不多,宁夜洛便是其中一个,加上两人因宁夜洛之母的关系,还多了层亲戚关系,自然走得更近了些。
宁夜洛听见他的嚷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双俊眉倏地拧了起来。「梁菖仲……就是前阵子毁了刘捕快闺女清白的家伙?」
他身为大理寺卿,案子不够大根本呈不到他这来,更何况刘捕快压根就没报官,他会知晓这件事,除了有其他管道,还因为他身旁有个熟知玄玥王朝各地八卦的好友阎承烈。
「就是他。」阎承烈嗤了声。「前阵子才听说他被梁长史关了起来,没想到趁着梁长史参加宫宴时又跑出来祸害良家妇女,就不知道这次会惹出什么事,说到宫宴,我嫌无趣称病不出席,你这小子怎么也没……人呢?」
阎承烈傻眼的看着身旁,寒风萧萧,宁夜洛早已不见人影……
宁夜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一向对女人这种生物不感兴趣,讲没几句话便脸色发白、腿肚子直发抖,更离谱一点的要么惊声尖叫、要么直接昏倒,和她们相处根本就是找罪受。
换作平时,他绝不可能充当英雄,可不知为何他对那有着一面之缘的女子有着不一样的感觉。至于什么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她和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有些不同,让他下意识的前来救人。
他赶到时,正好看见梁菖仲要去拉她,他眉头一拧正要出手,却听见她清冷的说道——
「你确定要送我回去?」被烦了一路,玄凌菲觉得头更疼了。
「这是自然,身为君子,护送落单的姑娘回去是我们的职责。」梁菖仲见她终于停下脚步,心中一喜,连忙正气凛然的拍着胸脯。
「是吗……」玄凌菲也不罗嗦,直接解下自己的面纱,抬起那双始终低垂着的眼眸。「这样,你还愿意护送我回去吗?」
月光下,她那双原本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紫色的光芒,宛如暗夜精魅一般,诡魅的看向他们二人。
本以为捕获了一个美人,正打算好好品尝的两人,看见玄凌菲的右脸时确实被迷得七荤八素,心中暗喜这绝对是自己这辈子遇过最美的女子,可当她转过左脸,两人的笑容瞬间一僵,再看见她那双异于常人的瞳眸后,僵住的脸直接惨白,吓得大喊——
「鬼呀!」
原本色迷心窍的两人吓得转身就跑,哪里还敢逗留。
冷冷看着连滚带爬的两人,玄凌菲勾起了嘴角,正打算覆上面纱,却没想到树旁突然晃出了一个人。
「你不该这么做。」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宁夜洛,她怔了怔,压根来不及敛下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眸。
宁夜洛看着她那双泛着紫光的眸子,有些诧异,却不惊讶,继续说:「你不该拿自己的脸当武器。」
对于他说的话,玄凌菲真的傻了。她的确不该拿自己的脸当武器,她答应过爹爹,若不是那两人太过烦人,她也不会这么做,可宁夜洛的反应却让她很意外。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瞳色在月光下或在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时会泛着淡淡的紫光,那异色并不明显,极淡,但细看还是看得出来。
她以为他看见她如同鬼怪般的双眸会吓得脸色发白或是拔腿就跑什么的,没想到会是这么的一本正经,好似她的眼眸和寻常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你不怕我?」她难得一见的好奇心跑出来作祟了。
「你是鬼吗?」他问。他确实对她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感到讶异,但他身为大理寺卿,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没遇过?
「不是。」她摇首。
「妖精?」
「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是人。」
「那我怕什么?」他挑眉说。
玄凌菲露出一抹十分美丽的笑容,低声说:「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一点也没变?」她的声音混合着风声,几乎是呢喃着,让人听不清,但他却听得十分清楚。「你真认得我?」
不应该呀!这姑娘的长相这般出众,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而且一点印象也没有。
玄凌菲一样没有回答他。
宁夜洛却很纠结,正要追问,就听见远处传来叫他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只见好友阎承烈正往这儿走过来。
玄凌菲见状,忙将面纱覆上,望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宁夜洛见她要走,忙在后头喊,「你是姑娘,姑娘的特权就是尖叫喊救命,下回再遇到那种人,要么抬起你的脚狠狠朝他命根子踹去,要么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大声喊救命,可别像刚刚那样自伤,懂吗?」
眼前的姑娘很坚强,不仅与众不同,还能淡然的用自己身上的残缺去吓阻登徒子,她很聪明,却也聪明得让人心疼。
「那多累呀!」玄凌菲没回头,清雅的嗓音在夜色下显得有些空灵。「能用一眨眼的时间解决的事,又何必跑得要死要活?」
她这人最怕麻烦,能省事则省事,再说,她一点也不觉得自曝其短有什么不好,伤害什么的,她早八百年前就无感了。
宁夜洛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看着那没入夜色的窈窕身影,半晌才爆出一阵笑声。
这姑娘看似冷淡,没想到说出的话竟这么逗……
「你在笑什么?」阎承烈一来就见好友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直笑,害他心里直发毛。
「没事。」他摇头,显然不想多说。
阎承烈也懒得问,事实上是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答案,他探头往前方张望。「梁菖仲和那姑娘呢?你不会晚了一步吧?」
说真格的,看见宁夜洛英雄救美时,他可吓了一跳,他这好友虽不至于对女子避如蛇蠍,却也不曾主动亲近,照好友的说法,女人只会哭哭啼啼,一丁点儿事就大呼小叫,是麻烦中的麻烦,他不想找麻烦,索性避得远远的,所以见他去救人,自己还真不敢置信。
「没事,都走了。」一个是吓走人,一个被吓走,他单纯看戏来着。
「走了?」见他一脸平静,看来那梁菖仲应该是没得手,于是勾着他的肩道:「走!喝酒去,顺道告诉哥儿们,头一次救美的感想如何?」
「你哪只眼看见我救美了?」宁夜洛赏他一记肘击。
阎承烈动作麻利的闪过。「不救美你来这干么?看戏?」
看戏?还真有些像……
在离去前,宁夜洛再次回首,看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
夜空是一种寂静的暗蓝,到了后半夜一些云雾便化作柔柔薄薄的细纱,遮住了整个璀璨的星河,朦胧的光辉洒落在这个静悄悄的皇都,将皇都装饰得格外凄迷美丽。
玄凌菲并没有回客栈,而是来到了梧桐街。
今儿个是腊八节,人人都去热闹,是来梧桐街最好的时机。
推开那扇被祝融侵袭过的焦黑大门,一股废弃已久的霉味扑鼻而来,里头一片黑暗,但玄凌菲却丝毫不害怕,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屋子,半边的屋舍焦黑一片,很显然遭受过火焰洗礼,被人及时扑灭才只烧毁了一半,倒是外头红枣树安然无羔,经过这么多年,落下的枯叶厚得几乎铺满了整个院子,红枣更是落了一地,再次成为这片土地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