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身着墨金华裙,显得奢华明丽,身上的金银首饰多得复杂,却不显得俗气,只有一派尊贵与华丽,那眼尾染着的红胭脂艳丽又不失贵气,三旬的年纪瞧着却正当韶华,明艳动人。
随着宁贵妃宣布开席,优美的古筝曲调随之响起,众人这才动筷。
或许是因为主持人为宁贵妃,她长相虽美艳,个性却十分温和,众人的拘谨减了不少,开宴没多久便听见吟诗作对、谈天低语的声音,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好不热闹。
玄凌菲一早就被玄以雪挖起来,早饿了,宁贵妃一发话便动了筷,在众人慢条斯理用膳时她已扫了大半。
好巧不巧孙元馨正好坐在她身旁,见状忍不住低讽,「你是饿了几顿?若眼前有头牛,说不准你也能吃下。」
一个女子被人说胃口大是件很丢脸的事,偏偏玄凌菲无感,继续吃她的饭,完全无视她。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孙元馨气到不行。
吃了半饱的玄凌菲这才施舍般的给了她一个眼神。「看来你来之前吃得很饱。」
「什么意思?」孙元馨拧眉。
「吃饱太闲!」
「噗!」坐在对席,耳力极佳的宁夜洛忍俊不住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听见两人对话的人也忍不住低笑出声,闹得孙元馨倏地涨红了脸,忍不住怒喊,「玄凌菲!」
「我们不熟,请叫我玄二小姐。」玄凌菲淡淡的回了句。
一句话堵得孙元馨无话可说,想骂,又怕她那张不按牌理出牌的嘴;不骂,又堵得自己胸口发闷,最后只好气呼呼的拿面前的菜肴出气。
耳根子清净后,玄凌菲这才看向坐在自己对席的宁夜洛。
男宾与女宾的位置刻意保留了一些距离,不远不近,恰好遥遥相望。按照惯例,便是兄弟姊妹,男女也是要分席而坐的,玄凌菲没想到坐在自己对席之人竟这般凑巧,正好是宁夜洛。
这当然不是凑巧,是宁夜洛特意与人换的,只是玄凌菲并不知。
等宴席进行到一半,便是今日的重头戏。
「这光用膳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姑娘们表演些节目?」说话的是高晏菁,是少数提前知道今日主持者为宁贵妃之人。
以往宁贵妃都是陪同皇后娘娘出席,今日独当一面,不免有些担忧,这才让自家嫂嫂多多帮衬。
「这自然好,有没有哪位姑娘愿意打头阵?」宁贵妃笑得十分婉约。
「贵妃娘娘雅兴,如雨愿当这第一人,为在场众人演奏一曲。」
站出来的为威远侯之女,长相清秀,有着一手好琴艺,替众人开了先锋。
女子才艺展示无非是琴棋书画舞,男子的才艺无非是文与武,女子无一不想尽办法出风头,好为自己和家族争得荣耀,男子亦是想尽办法将自己的才艺展现在众人面前。
有了周如雨开先例,后头便顺利多了,一个个姑娘在台上卖力表演,无不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当然,有出尽风头之人,自然有秉持中庸之道的家族,因此也有含笑观赏、迟迟不上台的姑娘们。
这些姑娘,有的个性低调,有的羞于献丑,能拖便拖,当然,这些人能得到的桃花自然不会多,甚至一朵也没有,因此除非真有缺陷,少有不上台的姑娘,至少桃花宴流传至今还未曾有过。
宁贵妃含笑看着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边问高宴菁,「嫂嫂可有中意的姑娘?」
她膝下无子,对于宁夜洛这个侄儿可是疼宠的紧,只有她知道,今日不仅皇后娘娘,就是太子也不会到场,正因如此,这太子选妃的重责大任便落到她肩上,除了要替太子把关外,她自然也有私心,那就是替侄儿挑一门好媳妇。
提到这事,高晏菁便想到前阵子卢二小姐之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半晌才深吸口气道:「那臭小子有意中人了。」
说罢,她忍不住看了眼戴着面具的玄凌菲。这姑娘打一开席便专注眼前的佳肴,连眼都没挪,加上半张脸被面具给覆住了,她实在是看不出好坏。
「当真?」宁贵妃美眸一亮,她这个侄子可是很挑的,都过了适婚年龄,还没一个看上的。「是哪家姑娘?」她得好好瞧瞧。
「就是—— 」
高宴菁正要开口,却被一阵争执声给打断。
「你又不会?」冯静倪瞪大眼,看着眼前动也不动的玄凌菲。
少女显然已吃饱,正拿着一颗剥好皮的葡萄吃着,淡声说:「会与不会、上不上台,与你何干?这台子你付的银两?」
一句话惹得四周低笑声不断,冯静倪则是气红了脸。
冯静倪忍着气恼,咬牙说:「桃花宴有不成文规定,参宴者都需要展现自身才艺,最少两项,琴你不通、棋你不会、舞你也不行,那你会什么?」
眼看女子的才艺展示即将告一个段落,玄凌菲依旧端坐着不动,冯静倪听宫女请了几次她都不动,终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她们早猜到玄凌菲什么都不会,上了台肯定会出糗,但也得她肯上台表演才能出糗呀!什么都说不精,不愿上台,她们如何见她出洋相?
这边的骚动吸引了宁贵妃二人的目光。
明明有十多名少女,宁贵妃的目光却全落在那穿着天水碧长裙,胸前钉着一颗碧玉扣,显得十分明丽却不过分素净的少女身上。
「不成文的规定?」玄凌菲剥着葡萄。「既是不成文的规定,能算数?我就是不愿上台又如何?」
「你!」冯静倪顿时消了声。她说的没错,既是不成文,便代表无从规范,玄凌菲就是不愿展现才艺,也无人能说她有错。
一旁的玄以怜见冯静倪败下阵来,美眸一闪,柔声道:「冯姑娘,我二妹妹不是不会,而是初次参加宴会,又突然见到这么多人,有些害羞罢了,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定会尽力。」
这话看似维护,实则又默默捅了玄凌菲一刀。
第一次参宴?害羞?一个刚回皇都的乡野女子,自然不曾参加过这等阵仗的宴席,不!说不定是连宴席都不曾参加过,至于害羞……不过就是掩饰罢了。
玄以怜对外形象一向极好,没有人会怀疑她别有居心,只有汤琴兰知道自己女儿的个性,不免沉下了脸。
老太君坚持让玄凌菲入侧席,她虽恼却也无可奈何,而她作为主母,定是以家族利益为主,玄凌菲没在玄府长大,她会什么汤琴兰还真不知道,她也不求明年桃花宴的席位,只求今日能圆满收场,玄凌菲只要不出大错她就谢天谢地了,根本不奢求她上台,好在玄凌菲聪明,自己将场子给圆了,偏偏这丫头跳出来生事!
她怎就不想想,玄凌菲再如何也是玄家人,她出糗对玄府有什么好处?被笑话的还不是她们这些姊妹?可玄以怜就是参不透这个道理。
汤琴兰正想着该怎么平息这风波,偏有人不识相,跳出来附和。
「以怜,我们都知道你心善,还是我们皇都的大才女,在去年桃花宴上大放异彩,本来我还以为今年入侧席的人肯定是你,没想到会是其他人……」林之扬从男宾席跳出来,斜眼看向玄凌菲,又道:「玄二小姐,玄家代代出才女,我想你断不可能什么都不会,要不这样,看看你会什么,就算不是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只是唱首歌都行,你就别藏着掖着,大方的展现,我们可还等着投花呢!」
唱歌?这岂不是将她看做歌女?这番话可是赤裸裸的看轻呢!
「谁说参宴者非得表现才艺不可?」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宁夜洛缓步走来。
他身着藏青纱滚边的白色长袍,深红单衣从颈边露出些许,腰间系着深紫色博带,头上仅束白玉冠,那精致得彷佛画一样的脸庞、浓密的长睫毛,漂亮得不像男子会拥有,薄薄的唇角微微抿起,看上去十分冷峻。
不得不说,撇去宁夜洛那异于常人的兴趣与喜好,他那相貌在皇都里可说是数一数二的了,长相俊美、身材瘦削结实,伴着飘落的桃花朵朵,宛如天上谪仙,顿时惹得在场数女脸红羞涩、心跳加速。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玄以怜。
林之扬见状顿时阴沉了脸,可一想到方才的赌注,忍不住得意的笑了。「怎么?你也想不到你维护的人,竟连上台都不敢吧!这赌局,我赢定了!」
宁夜洛也笑了。「谁说的?花都还没投呢!」
「她连上台都不肯,什么都不会,谁会投花给她?又不是傻了!」林之扬冷笑,在他看来宁夜洛不过是在拖延时辰罢了。
「谁说她什么都不会?」宁夜洛脸上的笑更加温和了。
「你方才没听见?她自己也说了,她、不、会!」
「你耳朵没问题?」宁夜洛一脸他有病似的看着他。「她方才只说『会与不会、上不上台,与你何干』,可没说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