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老鼠的咬痕,这是蛇咬的痕迹。」
他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兴奋的上前察看,却分不清两者的差别。「这明明和老鼠的齿痕吻合,为何你会这么说?」
玄凌菲淡定的翻开那雏鸟的伤口。「这里,有毒。」
他凑近一看,发现真有一块肉是呈现坏死的状态,他瞪大眼,听见玄凌菲接着又说——
「是条小毒蛇,还不懂得吞咽,这里应该有个蛇窝,我得去和爹爹说。」
这是她的小天地,要是成了毒蛇窝,她还得重新找地方待,很麻烦。
玄凌菲扔下话就丢下他跑了,他还是不解她是怎么判断的,正要仔细研究那雏鸟尸体,突然听见嘶嘶的叫声,草丛里同时爬出几条小蛇,让他倒抽了口气。
「真是蛇呀……」
那一次让他对她刮目相看,也是那一次让他对玄凌菲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小时候不懂,现在总不会还不明白—— 他是对她动了心。
所以他一回府就把这事告诉了母亲。
「你、你刚说了什么?是我听错还是你表达有问题?」高晏菁一脸的懵,怎么也想不透这浑小子前阵子才吓跑卢二小姐,她已经认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现在却突然语出惊人,让她不懵都难。
「我说,我替娘找到媳妇了。」宁夜洛很贴心的重复一次,接着又补了一句。「所以这次的桃花宴,我就不参加了。」
桃花宴是大型相看会,他既然有了心仪之人,自然不愿浪费时间在这上头。
高晏清这回可听清楚了,顿时瞪眼。「你这浑小子是不是想找借口开溜?」
不是她不信,经过卢家那次相看后,她很怀疑儿子能找到他心中的完美妻子,就是真找到了……想到他开出的条件,她实在很难想像哪家名门闺秀能有这样的胆识。
「当然不是。」宁夜洛早知道她不信,于是把他打算接玄凌菲来府中暂住的事告诉她。
高晏菁一听对方竟不是什么三教九流出身的姑娘,顿时松了口气,可让她惊讶的是,对方竟出身名门,且还是他们的街坊。
宁锦和与玄家大老爷玄学仁是至交,玄府的姑娘们她全认得,尤其是对她家儿子一往情深的玄以怜,唯一没见过的便是玄学绍的独生女玄凌菲,她只知道她在幼时便随着玄学绍出远门,直到最近才回来,其余一律不知。
「我记得这次桃花宴的十二席,玄府占了一席,且出席的姑娘就是玄凌菲。」高晏菁说出自己得到的消息。
宁夜洛一听,顿时拧眉。「桃花宴不是再过半个时辰就开席了?娘,您还在这拖拖拉拉的做什么?」说着便像阵风似的转身备马车去了。
看着那比她还着急的背影,高晏菁傻眼了。
这小子是认真的?
日子渐暖,银白色的霜雪缓缓褪去,一朵朵属于春日的色彩迎着日阳齐齐绽放。
飞雁殿中有处湖泊,清澈的湖水旁是一丛丛迎春花,那含苞欲放的花朵,在朝阳露水的滋润下渐渐绽放,一片又一片的伸展着,像含羞待怯的小姑娘,缓缓展现着她的落落大方,让人欣赏她刹那的美丽。
除了五颜六色的迎春花,湖泊另一处有着一大片的桃花林,绽放的桃花如同喝醉了酒的姑娘一般,面颊绯红,又像朝霞染红了天,桃花林边还有着花中之王牡丹、小家碧玉的芍药,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层层叠叠的花瓣宛若在春风中翩翩起舞,一株株的玉兰花、娇嫩欲滴的海棠花,都在迎接春天的到来。
桃花宴就办在飞雁殿的桃林之中,桃花林旁湖水相依,架着精致的花棚子,层层轻纱在春风的吹拂下显得如梦似幻。
酒席还要一刻钟便开席,席上已摆妥迎客的酒水瓜果,偌大的桃花林中挤了满满的青年才俊、高门贵女,以湖为界,正远远的眺望彼此。
皇都第一才女当数已逝世的追云公主,虽然人已不在,但风华仍长存。
除了追云公主,还有著名的皇都三姝—— 分别为墨御史府里的墨清诗、大都督府的武郁玫以及工部尚书之女玄以怜。
墨清诗身穿一身湖绿色长裙,梳了一个流云髻,耳上一对绿宝耳坠摇曳生光,就是神情有些清高,与几名女子于湖旁吟诗作对,对这桃花宴似乎漠不关心。
武郁玫额上贴了一枚镶金花钿,穿着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发上别着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的流苏轻轻垂下,宛若桃花林中红艳艳的桃花,可惜如此佳人,脸上却满是骄纵高傲之气,宴席未开始,她已端坐位置上,一副不愿多理人的模样。
至于玄以怜,她柳眉凤眼、玉肌雪肤,玉色罗裙长拖于地,鲜艳的裙带上系着翡翠九龙佩和羊脂白玉环,轻飘飘的帛带披在双肩,垂向身后,显出她那出尘的婀娜风姿。
三人都有着美丽的样貌、出色的家世、良好的教养,墨清诗高雅出尘、饱读诗书;武郁玫高贵娇艳、舞艺绝论;玄以怜楚楚动人、样样精通,各有风采也各有拥护之人。
而三人之中,就数玄以怜的爱慕者、拥戴者最多,只因她那时时刻刻都弯着的唇角,是那么的可亲、平易近人,也因此围绕在她周围的人永远是最多的。
「以怜,为何不是你坐侧席?」玄以怜的好友,兵部尚书的千金孙元馨不平的问。
玄以怜眨了眨眼,平和的说:「二妹妹离家数年,最近才回来,皇都里许多人不识她,老太君是想让她能多认识些人。」
玄以怜虽然一脸平静,可细心的人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的无奈。
她的确不愿被选为太子妃,却不代表她愿意见玄凌菲出风头,能替她拉些仇恨,她自然愿意。
「要认识多得是场合,为何偏偏是今日?」冯侍郎之女冯静倪也替她抱不平。
「就是说呀!以怜,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弱了,你明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让?」
众人纷纷附和,玄以怜却在心里冷笑。这些人明面上在替她不值,却一个个掩不住眼眉间的喜悦,今日可是要选太子妃,能少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谁会不高兴?
若非她心有所属,她也是不会让的,但她不介意给玄凌菲添添堵。
敛下眼睫,她柔声说:「各位,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二妹妹自小丧母,现在我二叔也不在了,我这个当姊姊的自然得多让着她一些,别说是个侧席,只要是她想要的,我就是让也无妨……」
她就差没明说,只要玄凌菲要,就是太子妃的位置她都会让,这话显得玄凌菲十分跋扈,一回到玄府什么都要抢。
「大姊姊,你怎么这么说话?二姊姊可从来没和我们争过什么呀!」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玄以雪与一名陌生女子相偕而来。
玄以雪众人并不陌生,以往她甚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是有出席也十分安静,连句话都不肯说,可自从大病一场,她整个人都不同了,巧笑倩兮、活泼热情,与她亲近过的姑娘很难不喜欢她。
玄以怜与玄以雪两个嫡亲姊妹在外头的风评皆不差,众人都很愿意与之亲近,倒是玄以雪身旁的陌生女子让众人感到困惑。
女子身穿一袭雨过天青般清澈的天水碧长裙,月季花蝶纹缠金丝镶边,盈盈纤腰上系着一条流光似玉的琥珀腰带,风一吹,长裙上的羽带随风飘动,煞是好看。
少女的脸上戴着半边鎏金紫蝴蝶面具,仅露出那弧度优美、洁白如玉的下巴以及那双宛若琉璃般通透的眸子。
众人看着那缓步而来的女子,倏地安静了下来。
那面具戴在少女脸上,就像发簪或花钿一般,是个寻常的饰品,完美融合在她脸上,不仅不怪异,反而十分好看,甚至为她增添了层层的神秘感。
「二妹妹、三妹妹,你们终于来了。」玄以怜见众人的目光全落在玄凌菲身上,暗自咬牙,面上却温雅如常。
「你就是玄凌菲?」孙元馨看着眼前这身姿动人的少女,直接了当的问:「你为何戴着面具?难道是想别出心裁好引人注目?」
她最不喜有人装神弄鬼,尤其还装得这般令人惊艳。
提起这事,玄凌菲忍不住看向玄以雪。
她不明白玄以雪为何非要缠着她,她本以为经过庄娘子一事后,她应该会对自己避而远之,偏偏她依旧那么缠人,今晨,她本和平时一样打扮,随手挑了面纱要罩上,谁知玄以雪突然跑来,还带了这特制的鎏金面具。
那面具的设计十分漂亮,上头的绘纹栩栩如生,她一个旋身、一个转动都能绽出七彩般的流光,异常耀眼眩目。
正因太过耀眼,她拒绝了,偏偏玄以雪说这是她花费好几个晚上制成的,硬要她戴上,她这人最怕人缠,且知道她是好意,最后还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