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再落到丰神俊朗的褚靖身上,他出身百年世家,身为第三代嫡长子,自是金尊玉贵长大,然而,年纪轻轻又是国公府世子,却能吃苦游历天下,这心志真不错,可惜了,她身边没什么熟识的好闺女,她就算生一个,年纪也差了十多岁啊。
她又看向自家君王,他端坐在一侧,那漫不经心的优雅贵气,衬着帝王之气,怎么看怎么吸引人。
傅言钦接收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继续对着褚靖道:「你真的不去夏猎?」
「这一年走动太多,山上走得更多,想静一段日子。」褚靖的皮肤极为白皙,因而,此时俊脸上的红色极为明显。
闵公公倒是知内情的笑了出来,「皇上,你就饶了世子吧,这一年东奔西走,最爱的东西吃没多少,满意的更是没有,好不容易回京,你就让他吃得痛快吧。」
闻言,孟乐雅自是一头雾水,但看到一桌佳肴,几道小巧点心,尤其是甜点,竟然都只见空盘!
「皇后娘娘,世子爷从小就是点心胃,自称是蚂蚁转世,嗜甜呢。」闵公公对这位做得一手好点心的皇后极为喜欢,干儿子姚光送给他的信件中,可提了不少她的事。
褚靖也是大方的,既然老底被揭,他爽朗一笑,「世间对男人不公,嗜吃甜食还得偷偷摸摸,但我与皇上亲如兄弟,也厚颜喊你一声『皇嫂子』,接下来几日,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同心楼可好?」
她莞尔一笑,「好,我一定亲自招待。」
「那奴才——」
姚光才出声,闵公公就斜睨他一眼,「当然你陪皇上去夏猎,我陪世子爷吃点心。」姚光干笑两声,「当然,当然。」
*
仲夏时分,暖风拂面,同心楼成了京城第一点心楼,来客更是形形色色,平时除了贵人、平民、商客、江湖人士,这阵子又多了不少异族人士。
因为各国使节纷纷抵达京城,要为皇帝寿诞祝寿,因此在这繁华京城的大街小巷可见不少异国脸孔,而同心楼名声响亮,各大使节团都想进来品尝最火红的各式点心。
在一楼开放式大堂,客人们高谈阔论时也会听到不少奇怪语言。
三楼是较隐密的上等厢房,仅有六间,要预约都得提前半年,不过,其中的梅字号房不接外客,那是傅言钦坚持的,偶而他跟皇后也能过来用膳,或宴请一些亲朋好友,这是她梦想中的点心楼,没理由只能留在别院或是膳房内,总该亲自感受一番。
这一日孟乐雅便在这间最上等的雅室招待褚靖跟闵公公,格纹窗外,可见绿意爬藤,花朵枝头展姿,衬着蓝天。
此时,伙计敲门送上新鲜出炉的茶点,随即退了出去。
褚靖才咬了一口糕点,门口又传来敲门声,而且是急遽的敲门声。
闵公公眉头一揪,褚靖也放下手上的糕点,喊了声「进来」。
门开,一名相貌平庸的中年男子快步而入。
孟乐雅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同心楼的人,但闵公公跟褚靖显然与他熟识。
那名男子向孟乐雅行个礼,即低声向闵公公与褚靖报告一些事。
她看到两人脸色同时一变,听到后来甚至面色微白,又同时转头看向她。
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出了什么事吗?」
褚靖脸色凝重,却是看向那名报告的属下,「那些人呢?」
「我们的人仍持续盯着,等着主子下令,一个都逃不了的。」
褚靖揉着额际,逼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向孟乐雅,「皇上遇险,我得——」
一听这四字,她脸色丕变,「遇险?他今日才出发前往西北围场狩猎,不少早到的异国来使也受邀同往,还有很多护卫随行……」
「皇后娘娘,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我得立刻进宫去见太后,闵公公,你跟皇后娘娘说吧。」褚靖立即带着那名中年男子快步离去。
闵公公心里也急,但看着孟乐雅焦虑疑惑的神情,他没隐瞒,「是秦凯。」
「左相?两日前就传出原本要随行的秦相爷突然拐到脚,扭筋脚肿无法与皇上同去夏猎,他暗中做了什么?」
他深吸口气,「这段日子,皇上架空不少他的权势,我跟褚靖身为皇上在外的眼睛耳朵,走遍不少地方,查了不少贪污案,对一些人事也特别敏感,尤其是有野心的人——」
闵公公简单道来,他跟褚靖的人有查到摄政王一党余孽组织的头儿贺欣,这人也是摄政王在世时旗下的第一谋士,那是当年他们追捕时被逃掉的大鱼,他近来似乎回到了京城,此人进京一定有所为,他们猜测最有可能会接触的就是秦凯,于是,一回京,他们就派人盯着左相府。
而从昨日,他们的人就尾随打着养伤名义的秦凯到了近郊的私人庄园,今日一大早,一连有好几辆马车进到庄园,除了贺欣外,还有几名非中原人士,这些人都是逆谋的同伙,其中,自然以秦凯与贺欣为首,他们将在西北围场的行宫内外夹击皇上,要助贺欣的小主子取得皇位。
「所以,皇上成了他们的猎物!」她喃喃低语,再想到秦凯,她心底发寒,舅甥亲情如此淡薄,这人狼子野心,贪恋权势,可恶又可恨!
见她脸色苍白,闵公公又道:「娘娘不必担心,褚世子进宫,就是要请太后下令,率禁卫军直奔西北围场救援,请娘娘留在这里,我也要赶去围场——」
她敏锐的抬头瞪他,「救援?所以,来不及示警了?」
他脸色凝重,「是,时间上已有些来不及,只能前去支持。」
她想也没想就道:「我也去。」
「这……」
「我一定要去,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们速速去救援,我绝不会拖累你们的。」
他对上她含泪但坚定的目光,「好吧。」
西北围场离京城约莫半天多的路程,不算太远,因此傅言钦并无指派数千将士护驾,仪仗轻简,仅约莫百余精锐随行。
驰骋多时,马车队伍终于浩浩荡荡的抵达围场外雕栏玉砌的行宫,一行人进到这座皇家御苑,用膳后即被安排到各房各院洗漱休息。
夜色深沉,寂静中,翘角飞檐上有了些微动静,更多人趁黑幕遮掩悄然潜入,夜半行事,有侍从巡视间,被人从后方扭头,骨裂声响起,随即倒地。
整座行宫愈来愈安静,巡视的火把或停滞不动,或落地熄灭,静悄悄的,连树梢随风摆动的沙沙轻响也无,异样中透着一抹可怕的诡谲。
蓦地,一声叫声陡起,「快走!皇上——」
行宫被团团包围了,里外护卫与蒙面黑衣人混乱厮杀,一时之间吵杂杀戮声不断,哀号声四起。
原本皎洁的月亮隐蔽在层层乌云中,大风骤起,空气中有着即将下雨的气息,同一时间,行宫南边火光冲天,宫人慌乱呼叫声也跟着响起,行宫西边则是响起刀枪剑戟的打斗声。
内侍宫人四逃,文官躲避在房里不敢出门,武将拿起刀剑杀了出去,四周已见尸横一片,就是不见皇帝。
突然,马儿仰头长嘶声响起,就见姚光一手抽打马鞭,一路策动马车疾驶过来,宫墙阴暗一角,一个身影飞掠而出,一剑砍了缰绳,傅言钦跳上马背,四周同时飞掠而来的黑衣蒙面人就像成群蝗虫,令人惊惧。
「来人啊,全力护着皇上!」姚光泪眼大吼,杀千刀的,他的主子爷才幸福多久?这些人为何对他这么坏,他是个仁君啊,「杀!杀!杀!」他策马冲上前拼命挥刀,拼命咆哮,任温热鲜血喷溅脸上。
傅言钦策马疾奔,俊美的脸上只剩阴沉与戾气,手上的剑亦舞动不停,每一刀都见血,「姚光!朕下旨,你不准死,否则,下辈子,朕再也不与你做兄弟!」
明明打声冲天,明明心跳如擂,但姚光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他身体一僵,热泪直喷,大吼一声,「奴才遵旨。」
敌方人太多,傅言钦其实也没把握,他一身戾气,却是热泪盈眶,勒紧手中缰绳,停下马儿,「一起杀敌!」
「不可以!皇上,恕奴才不答应!」姚光第一次违背主子爷命令,手上的马鞭猛地抽打出去,马儿吃痛,顿时发足狂奔。
看着主子爷继续奔驰而去,姚光安心了,他拼命杀敌,身上的伤愈来愈多,一道弩箭射来,他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闷哼一声,一箭就扎在他肩上,鲜血忒烫啊,怎么天空也愈来愈黑,落在他脸上的是雨还是血呢……他缓缓的闭上眼睛。
行宫内外仍在刀光剑影中,一片杀戮下,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傅言钦身上脸上迸溅而来的鲜血,让他心跳得更厉害,处处传来都是刀剑交击声,也有飞箭凌空射来,但他还不能死,他有一生要保护要相守的人,他的皇后没有了他,她的所有幸福也会随之消失,朝堂的尖酸恶语,还有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