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寂一凛,她又称呼他王爷了,眼角觑见那碗好像比平常还要苦的汤药,他悄悄咽了口水,嘴硬道:「我这伤其实没什么大碍的,将养个两天也就好了。」
「要不,我把大王和乐乐叫进来,让他们看看你这爹的英雄气概?」连一碗药汁都计较的气慨。
「好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眼看着药碗已经在他的嘴边,这是不吃都不行了,他只好一鼓作气拿过来,毫不犹豫的喝下,然后把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
就算当了爹,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他伸着舌忍苦,蕴月光却把一块蜜饯喂进他的嘴里。
「你怎么会有这个?」
「以前用来哄两个娃儿吃药用剩的。」
「谢谢娘子。」他又腆着脸蹭了过去。
「你少美了,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她推开他的脸。
「我知道娘子是疼我的。」
闻言,蕴月光心想,这个男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不过两天工夫,晁寂就能活蹦乱跳的下地了,这和蕴月光天天盯着他喝药吃饭有莫大的关系。
岁月静好的日子没过两天,晁寂接到从晁宣那边传回的消息,大军已经开拔,以清君侧的名义往咸京过去,就等晁寂这边的人马过去汇合。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回雍州坐镇指挥。
他一看完就把纸条扔炉火里烧了。
傍晚,蕴月光就把要回雍州的事情告诉穆氏夫妻,「因为咸京有事,事情紧急,我们得赶回雍州去。」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穆氏夫妻起初很不能接受,那些个整理好的年菜也没心情弄了,「我还以为可多留你一阵子,起码到年后。」
「娘,您和爹跟我一起走吧?」蕴月光还是不放弃,又说服起穆家夫妻和她一起离开。
穆婶看了丈夫一眼,最后还是摇头,「这边有太多我们抛不下的东西,以后我想你和两个孩子了,再拉着你爹去看你。」
蕴月光知道穆氏是个外柔内刚的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很少会改变主意,上回她说服不了她,这次也一样。
蕴月光让两个孩子去跟友伴告别说再见,两个小豆丁也知道自己要回另一个家去,出发那天把所有的玩具都送给了牛牛。
蕴月光在她的房间里留下大量银钱,因为她知道,要是直接拿给穆氏夫妻他们是不会收的,因此放在屋子里,让他们自己去发现。
不能亲自侍奉,只能以最俗气的金钱来报答万一,等哪天两老愿意和他们一块儿住了,也不用担心路费没有着落。
当然,他们要是把翻糖蛋糕的生意作到雍州,甚至咸京,那又是另一番惊喜了。
她把鲁老三一家留给了穆叔穆罐,因为胡天与胡夏和两个孩子玩得好,她考虑再三,带走了胡氏一家人,至于胡靓,她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蕴月光让她自己选,要是她想留下来侍候穆氏,她就留下一笔嫁妆给她,要是随她回雍州,自然也会找到安顿她的地方。
原来穆氏告诉她,胡靓因为不时要替工坊的工人们送茶水,一来二去的,和一个凿井的后生看对眼,对方日前来提过亲,胡家夫妻也颇为满意,只是不敢答应,毕竟他们都是人家的奴才。
听闻这话,蕴月光给了胡靓一笔丰厚的嫁妆,也把她的卖身契还了,并且让胡氏一家替胡靓送嫁后再回雍州。
胡家很是感激涕零。
尾声 庆团圆
再依依难舍,也到了离别的时候,所有人红着眼睛上了马车,五天的路程,除了睡觉休息、打尖,还是会让孩子们下来放放风。
晁寂可不想拿蕴月光的身子去冒险,了不起自己的行程多赶赶也就是了。
第六天一早,他们进了雍州的城门,蕴月光没什么心情打量雍州修缮一新的城墙和护城河,随着马车回到王府,又进了二门。
二门处站着大批的婆子丫鬟,自从接到晁寂让人传回来的消息,说他要带着王妃回府,死气沉沉多年的王府终于有了生气。
香缇姑姑和牛管事让人把整个王府打扫得一片灰尘也看不到,等啊盼的,就希望主母能早日回府。
马车一进二门,人还没从马车里下来,蕴月光就听见下人们热烈的请安声音,「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只见晁寂一马当先的下了马车,然后伸长了手,把正要踩上脚凳的蕴月光给扶着下了马车。
蕴月光朝着众人颔首,什么话都没说,晁寂就把人送进了正院。
关于赵兰芝和汤姨娘,晁寂在回府的路程中给她解释了一遍,两人如今都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
他坦言,他从徐凌云的口供里査出是他让人买通赵兰芝,利用她的忌妒之心,让她设计把蕴月光引到崇真寺去的。
因为赵兰芝,使得晁寂对他后院的女人都无法再信任下去,他还暗地派人装神弄鬼,去吓唬汤姨娘,想从她口中捞些有用的信息,却意外获得一个更令他震怒的消息。
原来他来封地途中,蕴月光会遭流匪刺伤,是因为汤姨娘推了她一把!
瞧瞧他府里都养了什么样的蛇辙女人。
他忍住了排山倒海的愤怒,他要把这两个背主的妾室交给妻子去发落。
就算那时候的他并不敢确定她还会不会回来,心里却坚持要这么做,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等到了……
「我知道了,她们,我会看着办的。」听过晁寂的说明,蕴月光淡淡地点了头。
「要是你怕脏了自己的手,由我来也不是不行。」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能替她把赵兰芝和汤姨娘给处理掉。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该怎么做才好。」如何处置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小妾,蕴月光并没有那么急迫。
「我出征后,会把有胆、有谋两兄弟留给你。」
蕴月光语重心长正色道:「阿寂,有胆、有谋两兄弟跟着你那么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有所成就,你要去打仗却把他们俩撇下,你这不是在为我好,而是给我拉仇人呢,你要真不放心,多派几个护卫也就是了,杀鸡哪里用得到牛刀,保护我,对他们来说太大材小用了。」
这话说得没错,晁寂点了头,有胆、有谋的确是他的左右臂膀,也如同蕴月光所说,要是能带他们兄弟俩去谋一番事业,将来的他们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蕴月光掏出一个挺沉的匣子,「我知道你不缺钱,就算缺钱你也不会说,这匣子是琉璃给我带的,是一锅食肆这些年的营收,零头我就不给了,行军打仗,粮草和药材缺一不可,你先拿着用吧,要是不够,让人送信回来,我再给你送去。」
虽说他只是要去助四皇子一臂之力,可刀剑无眼,战事一触即发,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些钱对士兵们来说,也许每个人只能多吃几天热食,穿厚一点的盔甲,后勤补给无虞匮乏,但她真心希望因为她这点钱可以让人命少一点损伤,战事能够快些解决。
这种争权夺利的战争从来都是最愚蠢的,但是身在其中,红尘滚滚,谁又能躲得过?
没给蕴月光太多时间消化王府的一切,翌日,她看见晁寂劲装铁甲,手里抱着银色头盔时,她就知道他要出门了。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过去凑个数,你不用担心,晁宣才是主角,我只负责断那些人的后路,不必去冲锋陷阵。」他说完,果断地放开怀里的软玉温香转身就走,但立即又转回头,狠狠地把蕴月光抱住,柔声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的。」
十五元宵那天,也是四皇子晁宣起事之时,他看准了那天皇帝会出皇宫与民同乐,皇宫内外的羽林军和禁卫军都会倾巢而出,皇宫内空荡荡的,正是一举攻下皇宫的好时机。
至于他答应要替晁宣拿下皇位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想把他的生母接出来,唯有获胜,他们母子才有团圆的一天。
晁寂说完,戴上威风凛凛的红缨头盔出了门。
蕴月光站在门边,看着他的影子消失在月洞门处,她给自己鼓劲,告诉自己,既然晁寂已经决定要这么做,八匹马也拉不回来,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清君侧没清成,被诬赖成反贼,她了不起陪着他去就是了,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她的心就定下来了。
不过,蕴月光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府里那两个上窜下跳的妾室,蓝瑛姑姑就把两人押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贱人居然向外通风报信,要不是外头的人警觉,就让她得逞了。」蓝瑛姑姑怒瞪着嘴里被塞了锦布的赵兰芝和汤姨娘。
这两个,秤不离陀,陀不离秤的脏东西,就连做坏事也离不开彼此。
蓝瑛姑姑送上一张显然是系在信鸽脚上的字条,一共有十张之多,每一张的字都一样,写着「玢王有造反之心」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