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他说。
蕴月光又把孩子慎而重之的托付给他们的爷奶,只是一颗心又哪能放得下、离得开?可晁寂也许正在等着她,所以她非去不可!
只是,本来还因为舍不得娘亲的大王不知看见了什么,慢慢瞠大了眼睛,泪水就这样挂在眼眶里,扁起的嘴还漾起了笑意。
蕴月光也发现了儿子的异常,只不过她还没明白之前,大王已经捧着她的头往后看去,一道男人黑影就那样伫立在她的身后。
那人还会是谁,不就是叫她担心得恨不得身插双翅飞到他身边,心急火燎的晁寂吗?
披着斗篷的她艰难地站起来,嘴唇嚅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按照护卫的传话,他不是该有生命危险,面如白纸的躺在床上让人照料吗?
她笔直地走了过去,一只手直直地往他的额头摸去,额头摸完换脸,摸完脸顺着脖颈,然后前胸后背都摸了个遍,要不是晁寂的手拦着,她可能就摸到儿童不宜的地方去了。
「是我。」他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舔着已经干裂的唇,眼底全是红丝。
这些天,他几乎不眠不休的安排着军队里的事,好了之后便千里奔骑,在最短的时间赶回古桥镇,只是现在看见他连打盹都会梦到的妻儿,这些辛苦根本不算什么了。
蕴月光嘴唇颤抖,她快气疯了,她想杀夫!晁寂这是在骗人!
王爷嘛,他碍于身分,骂不得打不得,但是夫妻关起门来算帐,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着闷不吭声的蕴月光,虽然不是很能确定现在的她是什么状态,但晁寂知道自己这回闯祸了。
他想去捞她的手,「月儿。」
「你没事?」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晁寂发毛。
他从未见过她生气,所以心底很是担心,要是把她气坏了可怎么办?
抽出始终被晁寂握得牢牢的手,她道:「王爷好本事,这是三十六计里的哪一计?还是兵书里的兵法?用得好啊,好生佩服!」
蕴月光眼前一片模糊,晁寂在她眼里的面目都有些看不清,会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也是被气到理智完全崩溃的地步。
她不是会以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人,晁寂有些不敢置信,他舔了下唇,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很不幸,是的。」蕴月光闷着声回答。
晁寂想去抱她,却被她啪的一声拍掉了手,落空的手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他眼神里突然就有那么点可怜兮兮的心虚味道,「你听我解释,这是有原因的。」
「这世上有哪件事没有原因?你继续口蜜腹剑、天花乱坠吧,我不听。」也没力气听了。
第十八章 晁寂遇刺(2)
晁寂已经注意到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连她指着自己的手指都在轻颤着,可见心里有多担心他,担心得以理智硬撑着自己不太强健的身子。
他一把搂过蕴月光的腰,不管她的挣扎。
其实她的挣扎对晁寂来说真是轻如鸿毛,眼看无法挣脱他的箝制,她干脆一脚往他的脚板就跺下去。
晁寂连声喊叫也没有,就这样硬生生承受了一记无影脚,「对不住,辛苦你了。」
蕴月光一个劲的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
晁寂心疼的将她的眼泪吻去,说道:「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的确中了一剑,你看,就在这儿。」
他一手扯开长衫,让她看心脏下方的伤,就差那么一寸,就深及肺腑,无药可救了。
「庆幸的是我闪得快,没有伤到内里,因此在军报传递上就有些夸张了。」
看清楚了他的伤,蕴月光的确动容了,但是要就这么原谅他,绝不可能!
「因为南蛮人这一剑,我索性将计就计,」他贴着蕴月光的耳朵,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用来骗皇上。」
蕴月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反过手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了晁寂一把,这一把又凶又狠。
「你想做什么?」无论他想做什么,这都是欺君啊!
晁寂无比怜爱的抚过她有些紊乱的鬓发,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好月儿,你想过母仪天下的一天吗?」
蕴月光气笑了,呸他,「我又不傻,谁喜欢谁去拿!」
她活得太久了,难道还看不透那些来来去去的帝王妃后?越是风光的背后,付出的代价越是血淋淋,然而最可恨的就是改朝换代,受苦受难的从来都是百姓。
「你不喜欢?」他顿了下,彷佛松了口气般,道:「就知道我的抉择是对的,四弟来求我替他上位,我答应了,就帮他一把,不去掺和夺嫡的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帮着造反和不掺和夺嫡,这有什么差别?要是一个运气不好,砍头都是客气的,她并没有觉得这样就比较好过,「别忘了,那个位置上坐的可是你爹。」
他冷笑道:「那又如何?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受宠的皇子,皇上不待见我,一年到头见不到母妃一面,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感情比一片纸还薄,晁宣曾明里暗里帮我躲过几次死劫,这次他求到我这里来,就当做还他人情,至于他能不能在成王面前抢食,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这些旧事蕴月光并不知道,晁寂也从来没向谁提过,这时听了才明白,原来这世间没有谁是容易的。
「你想,要是没有这一刀,我岂能瞒过皇上的耳目?我没敢透漏消息给你,却没想到这样也让你气得不轻。」
「你真舍得皇位?」
「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我已经有了你和大王、乐乐,谁说王爷的唯一活路就是争抢皇位,换一种活法有什么不好吗?」
一个富贵闲散亲王有什么不好?家有贤妻好儿子,没必要非得去争个头破血流,胜了,固然没人敢说三道四;败了,史书能把你骂成臭头。
蕴月光被他安抚的气消了,想到晁寂规划的未来,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晁寂的手一直没停的轻抚蕴月光,摸完小手又摸她的脸,摸完小脸又去摸腿。
「这些天我累坏了,连口吃的都随便应付,好月儿,你去给为夫弄些吃的来吧?」
一听说他没什么好吃好睡,眼下泛着乌青,眉间也带着浓浓的倦色,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好几天没换过了。
蕴月光这才放过他,不继续跟他算帐,「我去给你下个面,很快就好。」说罢,转身就进厨房去了。
晁寂这才对着大王和乐乐两兄弟招手。
等到蕴月光端着一大碗的面条出来时,就见大王把手指放在唇上,朝着她嘘了声。
「爹睡着了。」乐乐说道。
原来晁寂已经贴在穆家的方桌上,倦极了的睡了过去。蕴月光满眼都是温柔,他这到底是一口气跑了多少里的路啊!
她让鲁老三和胡北把晁寂抬进屋里,让人打了水,亲自替他擦手脸,脱鞋袜,连脚板也用温热的水擦了,最后才替他盖上被褥。
晁寂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你终于醒了。」坐在床缘守着他醒来的蕴月光没好气地睨他一眼,几上是一碗热腾腾的粥。
闻到清粥的米香,晁寂咧着嘴笑,「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我这里只有粥没有牛,你爱吃不吃?」
「怎么不吃,这可是娘子的爱心粥,不吃会遭雷劈的。」
「不正经!」
晁寂两三口就把一碗粥喝光,然后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玉来,没有任何雕饰,直接放在蕴月光手中,还把她的五指阖拢起来。
不过片刻,蕴月光就感觉到在她手心的玉石先凉后温,但它不是那种冷冰冰的凉,而是缓缓的,因为人体温度和它的相贴产生出一股奇异的暖意。
「这是什么?」
晁寂替她把玉佩挂上她的脖颈,又替她拉好了暖玉上面系的红丝绳,动作无比轻柔。
「这叫暖玉,我在拍卖会上见着,觉得适合你,可有喜欢?」
「这是赔罪礼吗?」
「当然不是,是专门替你买的。」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这块玉是他用天价拍下来的,不过钱再赚就有了,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戴着它我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虽然高兴拧得美人喜爱,晁寂一想到她大多时候只能躺在床上,心里还是难受,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他有心,倾尽一切所有,还怕治不好她吗?要是真的再不行,他也做好了陪她一起走的心理准备。
「我让玉璧给你备了热水,你可要去梳洗一下?」
「人家受伤呢。」这打蛇立刻就随棍上了。
还人家呢,蕴月光不为所动,哼哼,欺骗她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温太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等你梳洗好就可以过来看看你的伤势。」
「娘子!」他哀号。
很快的,温太医来问过诊,开了药方,蕴月光亲自去看着胡靓熬的药,接着又亲手端到晁寂面前。
「这药,我喂你还是王爷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