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敢,现在的她这么弱,要是一个手下没拿捏好,伤了她,那可就违背了自己的本心,不如先忍着吧。
为了不让她再纠结这件事,他转移话题,「你知道吗?你那个水泥路方子我把它呈给了父皇,如今京城的路也修了起来,父皇甚至让人赏了大批的金银珠宝并说了嘉勉的话,你说,我这回要是再把风鼓机和拌桶的图纸送上去,会不会更得圣心?」
雍州、微州、霸州在历代君王的手里都是贫瘠之地,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皇帝原先也没想要这个儿子做出什么政绩来,只是打发他离京,万万没想到他却送来一个水泥方子,这路一修下去,不只带动了整个大咸朝的经济、民生,各方面也都朝着富强康乐的大国迈进,虽然还不到万邦来朝的繁荣景象,但这个基础的改变却让周边小国眼红,各个都想方设法地想取得这方子。
更何况皇帝也听说了,晁寂治下的领地不只有了起色,人口也逐步成长,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他也看到了晁寂的能力。
晁寂认为他能改善和他父皇的关系,都是因为有了蕴月光这个福星。
蕴月光没吱声。
见她听得专注,他也说得更加起劲,「当然,我们自己住的地方要先把这两样农具推广下去,可以大大提高百姓的耕种效率,造福更多的农民。」
屯兵、垦田、牧马是发展三州的命脉,也是让他治理的州县富饶起来的长远措施。
从古至今,大咸国就是个农耕国家,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她同意到不行,心中莫名觉得,也许这个人真能让这偏远荒僻的三州繁荣发展起来。
「领地里的百姓都是王爷的子民,你一心为他们设想,这是他们的福气。」
「你也这样认为?」他的声音有些迫不及待。
她点头,不得不承认,这样神采飞扬的晁寂就像一束光,能把人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都说自信的女人最美丽,看来拥有自信的男人也一样帅气。
「你想想,要是每户农家都能有这两样工具,能省多少事,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点都没错!」
以前他就觉得妻子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他能毫无罣碍地在她面前谈抱负、谈民生,谈他想建设封地的理想,如今她不只替他生下两个嫡子,自己也被她深深吸引,他从没在一个女人身上发现过这么多的惊喜,也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沉迷。
三年的分别,融了心,蚀了骨髓,他的心,已经住不下别人了!
自从病后,蕴月光越发看得开,见晁寂难得的欢天喜地,便道:「既然你有用,图纸你就拿去吧,但是如果可以,我有一件事要请求你。」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也没想过要拿这两样东西来捞银子。
听她那口气,看她那模样,还用了请求二字,晁寂心里咯噎了一下,下意识觉得她后面的话不会太好听。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眼神空洞迷茫,像是内心正在跟自己拔河,她的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我这身子大概是好不了了,哪天我走了,希望你能等宇儿、宙儿十三岁以后再续弦。」
无论她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个男人的存在,但在感情上她已经承认了他。
十三岁,应该有自保的能力了,别人就算想欺负他们哥儿俩也没那么容易。
第十五章 诉说分离之苦(2)
晁寂浑身一震,只觉得整个人从心口发冷冷到了脚尖,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关于她自身的病情,字字句句都是死灰般的绝望。
还有她说的是什么?托孤?
不行!没得商量!
「怎么就好不了了?过两天王府里的太医会过来,我们先看他怎么说,别自己吓自己。」
穆叔曾告诉他,月儿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那时候的她身受重伤,连下地都不行,更别提生孩子了,为了把孩子生下来,她苦苦在床上熬了八个月,其中的惊险和辛苦让人闻之鼻酸,母爱的伟大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晁寂的眼里有不肯妥协的火花,「你听好了,续弦什么的,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要是不希望我娶个后母来虐待你儿子,那就努力活下去,好好盯着我,把我的后院握在手里,那么还有谁敢去动你的儿子?」
因为激动,握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使了劲。
蕴月光吃痛,泪花在眼眶打转,用力的把手抽出来,还往他的手背拍了一下,只见手腕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圈。
晁寂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她的皮肤便红了,见她搓揉着红痕,他满是歉疚和心疼,柔声道:「我已经让有胆回去把太医带来,等人来了再说,别自己先泄了气,这就不像我认识的你了。」
蕴月光知道这种事一时间是说不通的,其实她心里何尝舍得把两个孩子交给晁寂,王府可不是寻常人家,晁寂公事繁多,下人就算不敢看人下菜碟,但少了母亲庇护的宇儿、宙儿处境又能好到哪里?
但她也是身不由己,如果可以,她也想看着孩子长大,看着他们娶妻生子,然后和身边的人一起渐渐老去。
可世上要是有那么多的如果,又哪来这许多的悲欢离合?
她不可能把孩子托给义父义母,唯一只能寄望身为「父亲」的晁寂在她走了以后能好好善待她的两个儿子。
她已经没有第二种的选择了,如果可以活下去,哪里需要做这种剜心割肉,痛心疾首的决定?
因为思虑过重,翻来覆去的没睡好,第二天蕴月光便有些病恹恹的,神情虚弱地躺在床上。
两个小家伙泪眼婆娑,也不出门玩耍了,搬了小板凳排排坐着,就守在蕴月光身边,半天也不挪一挪。
从镇里把曾替蕴月光看过诊的大夫请来,大夫摸着胡须,只道:「夫人这身子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养。别让她操心,安心静养,要是许可,最好用药膳来调理身子,譬如人参、党参、茯苓、鹿茸、当归、何首乌等等补血润肺、补气补燥的药品。」
「成,就把你说的这些补品有多少送多少过来,银钱不是问题。」
对于蕴月光的身子,晁寂又有了重新的体认……她的身子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不好。
「这可要不少银钱。」大夫来过穆家几次,不是不知道穆家的经济情况,现在听到晁寂这般的大气,眼都不眨一下,便好意提醒一句。
不过他年纪一大把了,阅人无数,观他气度尊贵、锦衣玉带,又称虞夫人为娘子,虽然说他从不管人家的家务事,但想来是夫君终于找到他们母子三个,一家团聚了,这虞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十一,随着大夫去拿药,顺便把银钱给结了。」
能给晁寂当车夫,身手虽然无法和有胆有谋两兄弟比肩,却也不会弱到哪去。十一得令,对着晁寂一躬身,便跟着大夫走了。
这期间,微服的知府来访,当然,在来之前,他已经把穆家的情况摸了个烂熟,半途上又命心腹回府,向他夫人要了一株三百多年的野山参,他可得用力在王爷面前刷一刷他的存在感,就算颇为心疼那株得来不易的人参也顾不得了。
这位爷可是他们这三州的主儿,这纯金的大腿,不抱他,难道要去抱天高皇帝远的皇上?
晁寂见了知府,收了他那株用厚重红木匣子装着,参须健壮的天字级老山参。
不过他也不白拿,转手把风鼓机和拌桶两样农具的图样给了知府一份,他要是能利用这两样农具做出政绩,想来回京的路指日可待。
这两天晁寂不许蕴月光再下床,两个孩子由他来带。
从来没带过孩子的大男人就算一开始有那么点手忙脚乱,但父子天性,加上他们一晓得娘亲身体不适,便乖得像什么似的,不用父亲吩咐,顶多到蕴月光床前蹭一蹭、看一看,摸摸他们的娘,然后大王这个做哥哥的就带着弟弟自动自发去描红习字了,懂事得叫人心疼。
晁寂一问之下这才知道两个人的字都是蕴月光教的,三岁年纪已经比普通开蒙的小孩多认了百来个的字。
可蕴月光也不是闲得下来的人,她靠着枕头,慢慢缝起两个孩子的衫子,把爱一针一线缝在给孩子的衣服里。
除了这样,她还真在只有她和穆婶的时候偷偷问过关于自己身上胎记的事。
穆婶点了头,她曾替蕴月光擦过无数回的身子,看见她屁股上的胎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没事,就问问而已。」蕴月光把话题岔开了,但思绪却混乱不已。要说她对晁寂的话还有那么点怀疑,可经过穆婶的证实,她似乎也不得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