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话可就说岔了,姊姊我已是有婚约之人,明年便要完婚,怎么可能为了连正式见面都没有过的魏侯爷抛弃婚约?再说我孙家可没有与人为妾的姑娘,妹妹这些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我这做姊姊的到底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顾一切的坏我声誉?」孙拂显得心痛万分。
孙默娘噎住了,一向能言善道的嘴什么都吐不出来。孙拂爱慕魏侯爷,整个官学的人都知道,孙拂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昭然若揭的情意完全不加掩饰,现在却一概否认了?
有着两个小梨窝,看着轻软娇俏的孙乐娘笑着接话道:「二姊姊,这里都是自家人,你又有么好害羞的——」
孙拂打断孙乐娘的风凉话,「妹妹慎言,子虚乌有的话莫要随意出口,都说祸从口出,魏侯爷是权贵世家,我们有皇后娘娘那样的珠玉在前,又岂能妄自菲薄?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些让人误会的事情,可大病一场就是个教训,我以后会谨言慎行,也请两位妹妹不要再说那话了。」
李氏看向孙拂的目光都是不赞同,「拂姐儿,你两位妹妹可是一心为你好,你这般咄咄逼人,未免太不近人情?」
这位孙二夫人李氏,形容丰腴,看上去温柔又仁善,平常脸上总挂着笑,握着掌家权,孙府上上下下都敬她处事公平公正又公开,然而她其实是个披着菩萨皮的恶狼,还未分家前,姚氏没少受这位官家出身的妞侄泼脏水,在孙老夫人面前给她穿小鞋。
姚氏上有不喜她的婆母,下有拼命挤对她的她婢,加上动不动就到孙老夫人面前哭诉的三房,商家出身的姚氏本来底气就嫌不足,后来实在气不过,索性把管家权交了出去,谁知道正中这些人下怀,大房彻底在这个家内外都没有地位。
「我咄咄逼人?二夫人可看清楚了,打我一进门,咄咄逼人的是谁?」孙拂歪着头,一脸的困惑。
见自家女儿吃了亏,心气高的李氏从来不肯服软,尤其在大房面前。这大房的孙拂平日只敢朝自家爹娘开火,对外却是怂包货色,连她这长辈都知道最好拿捏不过,经常让默姊儿耍着玩,今日这般据理力争还疾言厉色,难道是吃错了药?
「都给我住口!说你两句,你还有理了?」孙老夫人一下坐直了身子,「旁人的好意歹意都分不清楚,蠢货!」
她最受不了人家顶撞,尤其今日的孙拂吃错药似的,所有人讲一句她应一句,这已经冒犯了孙老夫人的威严,不给她苦头吃,心里哪舒坦得起来?
李氏打断孙老夫人即将出口的斥责。「其实拂姐儿说的也没错,她已经及笄,是个大姑娘了,是我们太过心急,怕她一个不小心走岔了路,影响了终生的幸福,她与魏侯爷的事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官学里人来人往,也许只是不巧撞上了,这才让有心人误会了。」
孙老夫人对二媳妇打断她的话心生不满,可李氏娘家兄弟有几个都在吏部做事,她不愿意得罪她,只撇了撇嘴不作声了。
第六章 赶走背主下人(1)
黄氏也顺着李氏的话道:「姊妹间谁没个拌嘴的时候,乐姐儿、默姐儿,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姊妹就是要和和气气,咱们家一旦选定要入宫陪伴皇后娘娘、一同侍候陛下的姑娘,你们姊妹几个就没多少可以聚在一起的日子了。」
孙拂在心里冷笑,原来等着她的在这呢,方才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
她没作声,黄氏惊讶的瞥了孙拂一眼,通常这丫头就是个凡事抢先的,知道能进宫,这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机会,不跳出来争抢才怪。
可对面的少女低眉顺眼,巴掌大的小脸,眉目如画,以前不只神情张扬,就连身上都带着一股傲慢自负,这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端庄贞静,好像所有人和她之间都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她身上甚至有着身在高位才会有的贵气。
有那么一瞬间,黄氏居然觉得眼前这丫头不是蠢笨的呆头鹅,而是那种金玉养出来的贵人……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黄氏自然不会知道面前的孙拂早不是过去的那个,而是历经了宫斗争宠,在冷宫走过一遭,在人间不知岁月的飘荡,看遍冷暖世事,曾执掌后宫,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孙拂。
「拂姐儿没什么要说吗?」
「这是举族大事,阿拂只是晚辈,长居后宅,人微言轻,能说什么呢?」
上一世,她傻乎乎的去当了孙窈娘的陪葬品,同一件事做错一次可以说是无心,要是两次都入了人家的套,那就是活该了。
孙家已经有一个孙窈娘得皇帝喜爱,皇帝有这么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作伴,丧失先机的妹妹怎么可能吸引得到皇帝的注意力?
再说就算能吸引皇帝的注意,她也不乐意,一夫多妻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以前的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经历了许多,她才发觉姊妹一起服侍一个男人实在恶心。
而孙家迫切的想再送一个女儿进宫,是因为孙窈娘没几年好活了,她知道自己来日无多,又怕她唯一的儿子在她走后会被后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白骨精给吞了,她需要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于是和孙璟商量后打算让孙拂进宫。
孙拂也明白这些人想让自己进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好拿捏兼没脑子,她一旦入宫,里里外外都是孙窈娘的人,她孤立无援,也只能随人搓圆捏扁。
黄氏恼怒的看了孙拂一眼,李氏却是了然的喰着笑,自己这弟妹看上去洁净得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实际上精明得很,要是孙拂这傻子不要命的往前冲,孙乐娘就可以不用进宫去当炮灰了,只可惜这回孙拂没反应过来,黄氏白费心机了。
「拂姐儿可是大房的嫡长女,最能代表我们孙家了。」
「多谢二夫人美言,阿拂的婚期已定,本该在家里备嫁,不好出来见人,若非祖母召唤阿拂才不得不出门。皇后娘娘慧德兼修,又怎么会要一个已经要出门子的姊妹进宫呢?陛下想来也不可能这般不近人情。」孙拂低下头,撇嘴冷笑。
这两房能安什么好心,如果孙家非要送一个女儿入宫不可,那就让二房三房自己去撕扯吧,断然没有她妯娌插手大房子女婚事的道理,更何况他们已经分家,二房三房的荣华富贵和大房无关,那些该他们去承担的,怎么好意思让大房出力?
李氏的脑筋转得飞快,都怪黄氏这嘴快的打草惊蛇了,要是徐徐图之,先笼络孙拂这丫头的心也许还有几分胜算,如果往宫里送庶女,不说陛下那里,皇后娘娘应该也不喜吧。
她笑着瞪了黄氏一眼,对孙拂说道:「拂姐儿莫急,三婶这是在跟你说笑呢,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这种大事,还是得与大哥大嫂商量了才能算数。」
原来还没准备放过她,攻不下她,就准备从她爹娘那里下手吗?这个李氏还真是不了解她爹娘的为人,上辈子反对她进宫最剧烈的人就是她亲爹娘。
「够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外头的男人自会有决断,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妇人拿主意,都散了,七嘴八舌的,吵得我头晕脑胀!」孙老夫人对这些唇枪舌战有些不耐烦,至于送哪个孙女进宫,送哪个不是送,她根本不操心,她只要做她的富贵闲人就是了。
李氏和黄氏各怀心思的带着女儿们回自己的院落,半道上连交谈都没有,倒是孙默娘和孙乐娘多看了孙拂好几眼。
孙拂往外走的脚步很慢,下巴微微抬着,眉目波澜不兴,就只是简单的行走,却让人无端觉得有股雍容的大气。
都说大病会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孙拂今日这般油盐不进,和以前大相迳庭,莫非真是因为绝食生病才变了个人的?
「咱们回府。」孙拂无意在东园逗留,出了泰和堂,一行人很快便回到西园。
孙拂回到半若院时,脸色如常,绿腰替她解下披风,妄茜端来她喝惯的燕窝,孙拂看也没看那盏金丝燕窝,反倒说起她想吃和美斋的糕点,打发她上街去买。
妄茜心里打鼓,小姐最近特别喜欢打发她跑腿,又把三生招回来,会不会是心里已经对她起疑了?
小姐虽然没有怀疑她昧下许多珍贵的小玩意去换钱,但是已经不如以往那般信赖喜欢她了,像这些跑腿丫头的事情……不过她也不怕,就算被随便配了人,她手上的银钱金饰也够她过上好日子。
妄茜早知道这个主子不可靠,加上孙默娘的刻意收买,她只要稍微往二房通风报信,便能得到丰厚的打赏,就像上次绝食逼婚的事情,果然孙默娘给了她一对价值三十两的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