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菀央急得额头青筋爆出,说道:“好姐姐,你横竖给一句话罢。若是传扬出去,文小姐是人命大事,弄不好,你弟弟的名声也毁了……这年头,名声很重要,姐姐可知道?”
郭蔓青端正了脸色,说道:“玥弟,在逗着你呢,你只管放心读书罢。姐姐在这后面折桃花儿,啥也没有听见,只听见弟弟的读书声,行不行?”
得了郭蔓青保证,郭菀央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姐姐就是好姐姐。”
郭蔓青笑道:“不用拍马屁,今天我答应了你一件事,等来日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咱们等价交换,谁也不吃亏。”
郭菀央怔了怔,说道:“这般不肯吃亏,我看着倒是像莲珠姐姐的风格。”
说道郭莲珠,郭蔓青也沉默了一下,说道:“想去年的时候多少热闹,可是现在,菀央病了,莲珠嫁了……等来日,我也不知飘到那里去了……过两年,这个家塾也该废了吧。”将手中的桃花揉碎扔掉,却自顾自婷婷嫋嫋的走远了。
郭菀央倒是想不到引出郭蔓青这般感慨,又是怔忡了半日。
下午读书讲史,师生二人都有选择的忘记了中午的事情。
第二日、第三日三个兄长照旧去参与诗会。下午师生二人对坐谈得正欢,却听见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接着就是小桃那欢天喜地的声音:“公子,您中了,您是头名!”
文仲山脸色一沉,随即却是喜上眉梢,将手中的书一放,问道:“四公子竟然是头名?”
小桃欢喜道:“前去看榜的家丁回来回报了……消息传到东跨院,奴婢是再也坐不住了,想着这样的好消息,先生也不会计较,于是就连忙来报告了。”
文仲山看着郭菀央,笑道:“虽然说少年成名不见得是好事,但是像你这般少年成名的,谁人又敢忽视。就是我这个做先生的,也难免要羡慕你了。”
郭菀央心中苦恼的叹了一口气。头名就头名,可是谁知道我正在为这个头名头疼着呢。该死的黄子澄,如果不是你眼睛盯着我,写差一点就撕就骂的,我怎么会考一个头名出来?头名不见得是坏事,可是对于我这个头名来说,那是绝对的坏事啊。
等会去调查调查,访问访问那个黄子澄的生辰八字,咱们弄个小木偶来扎扎。叫你这般多事!
心中郁闷,脸上也就波澜不惊,抬头望着文仲山,微微苦笑说道:“先生夸赞了,这……也不是什么喜色。先生方才说到《史记》与《汉书》当中的区别了,这方面郭玥倒是不熟悉,还请先生说详细一些。”
想不到这个学生竟然平静的像没事人一般,文仲山不免又是在心中惊讶了一番。这般天才,史上却不是没有,比他更天才的也有的是。可是这般小小年纪,能这样正视功名利禄,这般沉稳,谁能及得上?
小桃茱萸二人,见公子居然风云不动继续读书,当下悄悄退去了。小桃自去报告马夫人这边的情况。
此时女学这边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郭玥的成绩。郭珮却是落榜了。郭蔓青自然是兴高采烈,郭荺素自然是恨得牙痒痒,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海氏竖起耳朵,听那边书声琅琅,不由暗自叹息女儿没福。
这些都是闲话。马夫人听了小桃禀告,也不由诧异了半晌,说道:“这孩子竟然如此老成!”当下就吩咐今天晚上加菜。
却有东跨院的奴婢画屏,平日也算是丁氏的心腹,听闻四公子得了第一名的消息,不由大喜,急冲冲跑去告诉丁氏,比照着上次经验,笑嘻嘻问道:“上次主母每人赏赐五百钱,这次却不知赏赐多少?”
却不想丁氏听闻了这个消息,心中却是像六月天被闷上一床大棉被一般,憋得实在难受。听画屏讨赏,当下一脚踹过去,呵斥道:“没上没下的小蹄子!这喜事关你什么事?你帮你家四公子读书了?你帮他去参考了?他考上了是他的事情,再说了,这次考上也不见得能拿到秀才功名,横竖还有院试,那可是最难的呢!”
画屏挨了一脚,被丁氏夹头夹脑大骂了一场,心中委屈,却是十分不解。心中嘀咕:虽然那是你的庶子,但是你做母亲的,不给赏也罢了,居然还诅咒自己的儿子下次落榜?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画屏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却正见到郭铭。郭铭刚从外面回来,还不清楚家中的事情,见画屏如此,当下就问了一句。画屏本来委屈,见家主询问却正好抓住了告状的机会,当下委委屈屈将事情说了一番,将丁氏的口气学了个十足,说道:“这些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趁着喜色涎着脸就来讨赏。”
眼泪含在眼眶子里,却正如梨花带雨一般,让人怜爱。
郭铭心中微微一动,对画屏说道:“这事情我知道了,公子得中案首,那是大喜事,本来就该赏,却是主母对你粗暴了。你却放心,你的委屈我都记得。”伸手就将画屏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拂去了。
画屏得了家主一句承诺,当下喜不自胜。不过到底有过教训,不敢张扬了。等到了晚上,郭铭果然摸到了她的房间,给了两吊钱,让同房间的三个丫头都出外,与她成就了鱼水之欢。这些都是后话。
郭铭回正房,与丁氏吵了一架。丁氏连连吃亏,当下也不敢与郭铭十分对着干了,就说现在手上没钱,要赏下人,你自己拿钱出来!郭铭气不过,抓起丁氏的首饰匣子就往外走。丁氏披头散发冲过来,扑上去,又撕又咬,终于将首饰匣子给抢回来。还好屋子门关上了,外面的人虽然听得动静,却不晓得真相。这一回丁氏将脸部保护得很好,倒也不担心会给下人看出破绽。
夫妻二人正在闹腾的时候,却听李子前来传话:“老太太吩咐了,四公子得中府试案首,那是大喜事。老太太吩咐说请二太太主持,给四公子屋子里的丫鬟下人,每人赏赐一吊钱,就从公中分发。另外今天晚上加菜,每个下人一碗肉菜,也请二太太主持了。”
丁氏这番郁闷非同小可。这个冤家儿子中了案首,还要自己主持给她庆贺?
郁闷还没完呢。却听青瓜又来了,却是脆生生说话:“老太太吩咐了,还是请二老爷过去一趟……去岁二太太说起过,要将四公子记在二太太名下,事情一直耽搁了,这一回,索性趁着清明祭祖,二老爷回凤阳老家,将事情给办了罢。”
丁氏脸色惨白,郭铭回头,轻飘飘的说道:“你就收起这些郁闷罢。记在你名下,那说起来是他占便宜了,但是说到底,还不是你占便宜?你好歹也是母亲,儿子出息了,得诰命的还不是你?”
丁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是这个儿子……越出息,越会咬自己啊……这样想着,又浑身不舒服了。
郭菀央下了学,回东跨院,照例去见丁氏。丁氏闭门,只说身子不适。郭菀央也懒得纠缠,就直接去了自己房间,这几天水芸香都与郭玥呆在一块。她就将母亲弟弟一块见了。郭玥也实在不耐烦女装,就一直躺在床上。
见郭菀央过来,一群丫鬟一齐躬身贺喜。水芸香笑道:“玥哥儿,你还有零花钱没,我地方还有五吊钱,你拿去赏丫鬟罢。这边屋子里与我屋子里,却是全都赏过了,就是小气了一点,每人两百钱。”
郭菀央笑道:“那边也赏赐过了,却是老太太发话,从公中出的钱。”却听见床上郭玥说道:“其他人全都退下罢,我有话与四公子说。”
水芸香将屋子门关上了,茱萸芷萱很自觉的去守门。
郭玥坐了起来,说道:“姐姐果然好厉害……只是此番名气未免闯太大了。等来日兄弟再去参考,成绩却是不如,那会不会惹人疑心?”
郭菀央听郭玥口气,那隐隐有些抱怨的口气。当下苦笑,将当日的情景说了,说道:“我也不知办法,只能尽自己所能,却不想竟然闹出这般成绩。”
郭玥低头,说道:“姐姐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局限在闺中的女子……只是姐姐一味的强势,那日……本来略略收缩一些,拿个第二名第三名也比今天情景要好。”
水芸香听郭玥口气,却隐隐藏着抱怨之意,当下沉下脸来,说道:“今天成绩虽然太好,可是这个好,难道不是你将来脸上荣光?你居然还因此抱怨起你姐姐来……要知道你姐姐为了你才女扮男装抛头露面,却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郭玥低头不说话。片刻才说道:“虽然是冒了极大风险,也是姐姐乐意如此。”
水芸香怒道:“翻了天了!居然说出这等话!你想想,这大半年来,不是你姐姐护着你,你怎么能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