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菀央站定,看着身后,身后小桃已经追上来。
当下叫过郭玥,道:“你与小桃与茱萸,往往老太太屋子去,将事情经过告诉老太太,看老太太示下。我这就往屋子去,先将事情经过问清楚。”
郭玥也清楚,这事情只能求老太太帮忙。这几天来老太太对自己姐弟也相当看重,姐姐出门出了好大的风头,自己这几日也得先生看重。只希望老太太能看在这些份上,伸手帮自己姐弟一把。
不过将希望完全都寄托在老太太身上,也不是郭菀央的态度。郭菀央知道,自己也要挣一把!
当下来到东跨院,却见正堂之上,嫡母与父亲端正坐着,满脸都是煞气。水芸香跪倒在下面,距离水芸香一丈距离开外,跪倒另外一个男子,面前一个大大的包裹,鼓囊囊的,看样子里面装的都是钱。
水芸香只是哀哀哭泣,那男子却是连连磕头,说道:“老爷,太太,事情就是这样了。小人为了表妹,也是花了十年时间……好不容易才攒够十五贯钱,才前来请求,请老爷太太宽宏大量,成全我夫妻……”
水芸香哽咽着说道:“谁与你是夫妻?”
郭菀央进门,跪倒,见过父亲母亲。见女儿前来,郭铭脸色稍稍解开一点,却依然不带温和之色。丁氏微微点头,说道:“央姐儿,这事情不是你能管的,下去绣花罢。”
郭菀央跪倒在地上,抬头说道:“母亲说的是正理。只是女儿听闻了这件事,却有几分好奇,希望得知一下这事情的真相。”
郭铭点头,说道:“也好,她毕竟是你的姨娘。容妈妈,你说来给央姐儿听听吧。”
容妈妈就开始利索陈述:“今天中午的时候,这个男儿,自称姓黄,名叫黄三儿,拎着十五贯钱来到门房,说是想要赎取他的未婚妻子去成亲。说是他的未婚妻子十年前被我们家买了去。我们家中有规矩,凡是买断的奴婢,家中人前来赎取,只要能确认并且能出得起原来身价的,全都依他们所愿让他们赎取出去,以免伤了人伦。虽然说,我们家并没有将近二十六七岁的未婚老丫鬟,而且这个黄三儿说不清自己的未婚妻子现在叫什么名字,但是为了让黄三儿死心,两个管事妈妈还是去拿了十年前的买人账目来,一个一个比对下去,去看家中的老婢女,哪个才是他的未婚妻子。比对了整整两个时辰,将十多年来的账目一一都对过来,却还是没找到具体名字。应妈妈还将年龄对上的几个老婢女都叫了来,一一面对面看过,才发现,全都不是。”
容妈妈说了一大篇话,嗓子有些发干,当下咽了咽唾沫,才继续说下去:“可是黄三儿当即就哭了,老大男人的,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说是他的未婚妻子,乃是他的远房表妹,当年表妹家坏了事,父亲被杀,表妹也被贩卖。当日在卖表妹的人市上,他亲眼看见表妹是被一个叫王世元的少年带走,后来追到王世元家中,又曾亲口听见王世元的书童告诉,王世元将表妹送与了郭家……为了凑足表妹的卖身钱,他可是整整劳动了十年,每日在码头上帮人做佣工搬运货物……可是现在满怀希望却是打了水漂,叫他如何不伤心?他这样哭诉,人人动容。当时应妈妈就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说道:我们家的二老爷,不是与王公子交好?据说二老爷家的水姨娘,当日就是别人送与的,这个黄三儿说的莫不是水姨娘?应妈妈这样一说,黄三儿立马就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家表妹就是姓水,因为姑父好书,所以闺名就叫芸香!”
容妈妈在说话的时候,水芸香依然在低声哭泣。
“这事情就这样被判定了。应妈妈见牵连到姨娘,不能自己做主,当下就立马将这件事报告给了老爷太太。老爷太太一听这件事,立马就将姨娘与黄三儿一起叫了来。虽然说外人进我们东跨院是不妥,不过这事情不问清楚明白,还真不行。黄三儿一见姨娘就大叫‘表妹’,可是姨娘却似乎不认识他。黄三儿就哭诉这些年来种种,要姨娘随他回去过日子。可是姨娘就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黄三儿,更没有所谓的婚事。黄三儿就诉说水姨娘是贪恋富贵,忘了先人的心愿,请太太为他做主。又陈述了当年他与水姨娘交往的种种事情,又拿出婚书。老爷太太全都看得明白,因此就要水姨娘与黄三儿回去。”
水芸香哭道:“老爷太太明鉴,我真的没有所谓的婚事,我家是有表兄,可是内中并无这个黄三儿!”
郭铭皱眉。丁氏说话,声音带着淡淡的怒意:“水氏,我也知道,你为我们郭家生了两个孩子,是我们郭家的大功臣。你舍不得离开两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然而你却死咬定这个表兄乃是骗子,却未免不近人情!难不成你还要我们郭家诬良为盗,送交法办不成?婚书俱在,这个黄三儿,连你耳垂后的黑痣都说的清清楚楚,若非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旁人哪里能得知!”
水芸香说不出话,目瞪口呆,说道:“奴婢……也未曾知道他为何得知。”
黄三儿叩头,说道:“妹妹你可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在你家后院楼上,我们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那颗黑痣,就是那天看见的……我那天还曾亲吻你的耳垂,你却忘光了?”
一句话落下,郭铭的脸色铁青,厉声说道:“没上没下的狗东西,这不是你乱说话地方!”
黄三儿连连磕头,说道:“小人是错了……然而老爷,这是实情!”
丁氏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爷,请不要生气了。好在这些日子一直忙,又没有挑上好日子,妾身也未曾受了水姨娘的茶,这事情即便传扬出去,也还有挽回的余地……”拉着郭铭的袖子,微微叹息,说道:“即便没有水姨娘,妾身也会将两个孩子照顾的周周到到。”
郭菀央看着郭铭的脸色,心中已经清楚郭铭为何如此震怒。这个黄三儿,肯定是之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这些言语,加上耳垂后面的黑痣作为证据,终于成功将郭铭的疑心挑动,让他震怒。
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更可怕。这个黄三儿口口声声说水芸香婚前就已经出轨,郭铭焉能不生气!即便这个女子为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也顾不得了!
眼角的余光觉得,丁氏的眼神镇定的可怕。参照水芸香的言语,郭菀央心中已经有数。
这些日子来,丁氏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因为来自三房的压力,郭菀央也一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丁氏身上。总觉得外敌当前,丁氏不至于搞窝里斗。
只是没有想到,丁氏迟迟不愿定下日子受了水芸香的茶,却是存了这样一个心思!
留下子女,将生母赶走!
从此之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嫡母!
而且今天的表现……真的是一个完美的嫡母,完美的太太呢。
思想明白,郭菀央就抬起头,对水芸香哽咽说道:“姨娘,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们……可是即便我们不在你身边,您也是我们的姨娘……”
听郭菀央这样说话,郭铭倒是露出不忍之色。丁氏倒是异常满意,当下笑道:“央央说的是正理。即便离开了我们郭家,你也是我们两个孩子的生母,也可以当做亲戚来往是不是?你放心,我就当央姐儿玥哥儿亲生孩子一般……”
水芸香万万想不到郭菀央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苍白,说道:“央央,姨娘不认识这个男子!”
郭菀央柔声说道:“姨娘,证据确凿,何必不认呢……黄叔叔能为母亲在码头做了十年工,这份情谊,就是天地也要感动了,母亲何必为了子女,装作铁石心肠?”
水芸香气得简直要晕过去,什么话也不会说了,嘴唇哆嗦,说道:“连你……你也信了那个骗子,却不信我!”
郭菀央却当做没听见水芸香这番话,只说道:“姨娘您也只管放心,这些天来,您也亲眼看见了,母亲对我姐弟,那真的是没话说。首饰衣服饮食,哪样不尽心?姨娘不在身边,母亲也会将我们照顾好……请姨娘一定放心。”
丁氏见郭菀央说的在理,心花怒放,心想这些日子对郭菀央实行的糖衣炮弹政策果然大有收获,当下柔声说道:“央央说的也是正理。你就放心与丈夫去了罢,你就当做我们院子里嫁出去的,我好好的给你备上一份嫁妆,你到夫家也有面子。我们郭家的人,总不能让人看轻了。”对郭铭说道:“我有三个陪嫁庄子,原先是打算给三个女儿做陪嫁的。今天竟然遇到这样事情,我就从中拨出三十亩,作为陪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