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了,璟朱全数没收。”梁瑀晟无辜地耸耸肩。
“为啥?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可以苛待我女儿?”靖王不乐意了,一把抢过梁璟朱的钟子,死死盯着他。
“因为我猜测,她正暗地里计划着离开。”梁璟朱苦笑。
离开……梁瑀晟明白了,原来她不是长大、不是学会放下,而是憋着压着,寻思着远远逃离?涩意泛上唇舌,终究是他的错。
“父母在不远游,爹娘亲人都在京城,她怎么可以离开?不行、我要把她抓回来,好好训一顿。”靖王跳起来。
梁瑀昊担心了,妹妹要娇养、怎么能够训,忙道:“爹别生气,等找到人,儿子帮爹好好说说她,不过爹也知道,曦曦心野,总是一天到晚想往外跑……”
人还没找到了,瑀昊已经记挂起那顿训?看着梁家父子,梁璟朱心底安慰着,有这么疼爱她的父兄,如果他不加把劲,怎么能够赢得她的心?回到大井胡同,连同李伯一家,已经人去楼空。
进屋后目标明确,直接奔进她屋里,梁上有七尺白绫、地上一把歪倒的圆凳。
“现场布置得不错。”这会儿梁瑀晟有心情了,开始观察起命案现场。
“白绫质地轻薄,又裁得太细,怕是稍胖一点的姑娘挂上去就会断掉。”梁璟朱批评。
“曦曦不胖。”
“她脖子上画的紫色瘀痕太粗,明显和白绫尺寸不合。”但他必须承认,那道伤画得可逼真了,她的画最大特色就是逼真。
“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梁瑀昊抬起脖子,东嗅嗅、西闻闻。
“什么味?”
“冷梅香。”这个时节寒梅未绽,空气中不会飘散这种味道。
“闻到了,应该是曦曦用的膏霜。”梁璟朱回答。他抱起曦曦时也闻到。
“对吧,真的有。”梁瑀昊乐了,走到柜前打开抽屉挑挑选选,挑出一个青花瓷瓶,打开闻两下,再将瓶子往前一递。“就是这个味道,我知道曦曦是怎么诈死的了。”
是啊,她是怎么弄的?
梁璟朱自认敏锐,他抱过曦曦的“尸身”,怎能轻易被蒙骗,是因为太伤心了吗?伤心得脑袋灌浆?
“怎么弄的?”靖王问。
“龟息丸,我最新研制的药,吃下去后的十个时辰内,呼吸心跳会渐慢、慢到令人无法察觉,身体也会变得僵硬冰冷,整个人陷入昏睡,对外界无法感应,看起来就像个死人。”
“你好端端的做这种药干什么,能治病吗?”靖王巴上梁瑀昊后脑,烧银子做这药,旁的功效不知道,拿来把父母亲吓得半死倒是很好用。
“可以用在战场上,帮大出血的伤患截肢。”梁瑀昊一脸无辜。
梁璟朱道:“这样也好,大皇兄的嘴巴不牢靠,谁晓得他一转身会不会把曦曦的预知能力到处乱传,让他误以为曦曦死去,可以省不少事。”
“难道曦曦就一辈子不回京了吗?”
梁瑀晟和梁璟朱对视后,梁璟朱开口,“不会一辈子,只要局势稳定,我立刻把人带回来。”
靖王问:“你知道曦曦在哪里?”
“李伯性情憨直,全家上下都没有心机,趁曦曦尚未清醒无法指挥他们,要把人找到应该不难,等确定她在哪里落脚,我便到那里陪她。到时我带老七一起离京,远离夺嫡是非。”
“为什么要带七皇子?”
梁瑀晟深吸一口气,说道:“曦曦梦见下一任皇帝是七皇子。”
“怎么可能,七皇子的生母是个宫女,他的身分……”话说到一半,靖王看到梁瑀晟、梁璟朱的表情,问:“你们是认真的?”
“截至目前为止,曦曦的预言哪次有误?”梁瑀晟道。
“既然如此……好吧,大皇子、二皇子之间的争斗严重,未来只会越来越乱,你带他离京避祸也是好的。”靖王道。
梁璟朱接道:“远离夺嫡之争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别的原因?”
“在老七被老五、老六欺负的时候,曦曦挺身护他,两人之间结下几分情谊,我带他过去,可以让两人培养感情,日后这层关系对曦曦定会有所助益。”
他竟为曦曦想得这么深远?梁瑀晟感动更感激,有事事为曦曦考量的璟朱在旁,他终于能够放下心。
欣慰一笑,他道:“曦曦和七皇子由你护着,京城这边有我们照管,随时联络、防渐杜微。至于七皇子的教育……”
靖王接话,“我来说服皇上派苏湛随行,苏湛是饱学之士,学富五车又通庶务,不是刻板之人。”
“苏大人确实是个好人选。”梁璟朱点头后慎重道:“曦曦还活这件事,谁都别透露。”
“这可不行,王妃那里我是一定要说的。”靖王道。他不介意旁人说自己怕老婆,于他而言,有个老婆可以让他敬、让他怕,多幸福。
闻声,梁瑀昊等三人笑了。
第十一章 挖坟发现诈死计(2)
梁璟朱走到妆台旁,那里躺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他抽出信纸,另外三个男人同时把头凑过来,梁璟朱直觉想把信给塞回去,没想靖王冷冷丢出一声命令——
“打开。”
哪有这样的,那是他的信……但是,视线转向瑀晟,他坚定点头,视线转向瑀昊,他点头如捣蒜,再看一眼王叔……好可怕,像个阎王。
百般无奈,他在众目睽睽下打开自己的隐私。
那是封诀别信,她感激梁璟朱为她做的每件事情,虽然从来没有正面提过、正式谢过,但她很清楚,小说是他透过哥哥的手送给她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是他给的,她被欺负之后都是他暗暗地替她找回场子……
信中写下每一件他曾为她做的事,她啊,就是一整个心知肚明。信末,她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说书册画稿的分成送给他了,就当是他为她做那么多事的报偿。
信看完,几人沉默不语。
许久,梁瑀昊叹道:“你不能把曦曦的钱昧下,一文钱都要算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我知道。”梁璟朱无奈,他从来没想过要昧下。
靖王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对我女儿这么好,如果你做这些是存了心意,本王允了。本王没有别的条件,只有一个,这辈子你的枕边只能有我女儿一个人。”
这下子,无奈笑容瞬间灿烂,他庆幸隐私被公布,梁璟朱扬起眉眼,大声回答,“是,岳父大人。”
*
海风不断吹拂,叶曦松开发带,任由风将头发台到半空中。她赤着双足,走在无人海滩上,长长的海岸线上、金黄色的沙子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她喜欢看海。
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仰起头,心情无比的自在、无比的自由,彷佛又回到二十一世纪,那个和哥哥在海岸边追逐嘻闹的午后。
她的家住在海边,脚踏车一踩就能到海边挖贝壳,小时候她试过把贝壳带回家养,但贝壳在很短的时间里死亡。
她很伤心,哥哥便抱着她、坐在摇椅上,慢慢地哄着。
哥哥说:“风有风的家、雨有雨的家,而贝壳的家在沙滩上,妹妹离开家会思念,贝壳也会。”
“它们是伤心过度,死了吗?”
“对啊,以后别再让它们伤心了。”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挖贝壳。
渐渐、渐渐地长大,她认识爱情、为爱情心碎心伤,但她还是明白的,带走她的生命的是癌症不是伤心。
对啊,伤心不会死,心脏的复原力远远比她想像的更好,看,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在想起梁瑀晟的时候感到伤心了。当然,也许是因为她只想好的事情、避开坏的场景,好事只会带给人快乐、不会带来哀痛。
这些天没事做,她总是想,想前世、想今生,想京城里的人事物,想二十一世纪的某条街、某个人、某件事、某个场景,那些累积出她两世生命的成分,真的,快乐愉悦远远超过遗憾伤怀,所以她渐渐学会感激,感激生命中曾经有过的遭遇。
她带着李伯一家来到闽州,这边靠近海,百姓纯朴,多数以赶海为生,有近海渔船,因此饮食以海货居多。
鱼这种东西容易腐烂发臭,无法卖到太远的地方,并且家家户户都有渔获,因此创造不出太多商机,百姓生活普遍贫困。
她落脚的地方叫做许家村,村中百姓有一半以上姓许,家家户户间多少有点亲戚关系,因为穷困、人力相对便宜,因此她只花不到二十两银子,就盖了间比京城胡同还大的房子。
李伯总担心她手上银子用光,老让她节省点,李娇更可爱,明明长途赶路、腰酸背痛,却硬是咬牙说自己劳碌命,一天不做事就会骨头痛,总想着到市集摆摊子卖烤鸭。
她听了很想笑,为阻止他们莫名其妙的担心,她把用剩下的几十两交给李娇,这才让她安下心来,钱还是她从王府带到石榴村再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