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他怎会冲动了?发生什么事?
他在晨光院前遇见父母亲和梁瑀昊,匆匆看彼此一眼,尚未开口相询,就听见梁瑀晨的尖叫声。
“快!”靖王一喊,众人往里面走。
梁璟朱不管不顾、直接冲进梁瑀晨闺房,这是极不合礼的,从小在宫里长大、用宫规养大的他,不应该犯下这等错误,但是他控制不住,他满腔怒涛必须发泄。
他拉起躺在床上的梁瑀晨,她尚未反应,就被一把拽到地板上。“说!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梁瑀晨想也不想就反驳。
“你对梁璟桦说过什么?”
瞳孔一缩,他知道了!她吓得整个人往后缩,直缩到墙角处、再也避无可避。
梁璟朱抓起桌上的茶壶往地上一摔,碎片砸上她的手,瞬间雪白的手背被刺出一道口子,他弯腰捡起碎瓷,贴在她的脸颊边。“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否则……跟我斗?我保证网不会破,但鱼非死不可。”
“不要,求求你不要,我错了……”
“说!”
随着一声大喊,他抬高瓷片准备她脸上刺,梁瑀晨吓坏了,她不要毁容啊,她放声大喊,“我说我说,是我告诉大皇子,叶曦有预知能力!”
语出,靖王等人的脚步在门前止步。
这种事怎么能够往外说?打从曦曦第一次作预知梦开始,靖王就对妻儿三令五申,此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他们都很清楚,事情一旦泄漏,曦曦将会成为夺位者的争掠目标,而皇上……怎能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靖王进屋,推开梁璟朱,将梁瑀晨拉起来,他寒着脸问:“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是她在书房里同爹和哥哥们说事时,我偷听到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大皇子?”梁瑀晟问。
她缩缩脖子,求救地望向母亲。
“快说呀!”靖王妃也急了,事情牵扯到大皇子,怕不会善了。
梁瑀晨被母亲一喊,既愤怒又失望,事关叶曦,连娘也这样子?都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吗?他们是她的亲人还是叶曦的亲人?
“还不快讲!”
靖王的吼声让她倍受委屈,她不管不顾、放声嘶喊。“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肯乖乖嫁给吴进财,哪有今天的事?人人都说大皇子风流、大皇子妃厉害,我才想让她进大皇子府,让大皇子妃替我出气。”
“吴进财也是你的手笔?”梁瑀昊青筋暴张、不敢置信,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二哥的问话让梁瑀晨一愣,叶曦没说?不可能啊,这么大的把柄,她怎可能不拿来对付自己?是她不知道?
“什么吴进财,有没有人可以把话说清楚?”靖王妃更心急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曦曦究竟受过多少委屈?
梁瑀昊说:“之前叶田氏为了钱给曦曦寻了一门亲事,吴家是商户、开两间铺子有些田,但独子是个傻子,叶田氏怕曦曦不肯乖乖上花轿,便给她下药,硬将她抬进吴家,幸好有人给璟朱通风报信,才及时把曦曦救出来。”
“天,那是亲生的呀!叶田氏怎么舍得,早知道不管曦曦怎样说,都不能让她回叶家!”靖王妃气极败坏。
“曦曦现在怎样?被大皇子带走了吗?”梁瑀晟急道。
梁璟朱狠狠刨梁瑀晨一眼。
她觉得被冰刀子给刺了,全身发冷,却硬着脖子说:“一个贱民能嫁给皇子,她高攀了。”
“好啊,我送你去高攀。”梁璟朱寒声道。
“别说废话了,我们立刻进宫求皇上。”梁瑀晟拉拉梁璟朱,这会儿才发觉他的手冻得像冰。
“不必了,来不及了。”天晓得他有多痛恨“来不及”。
“什么意思?”
“梁璟桦欲强纳曦曦为妾,曦曦无力招架只能敷衍拖延,说等瑀晟成亲后才愿意进府。”
“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靖王问。
“她怕给王叔招祸,有第一次就会接二连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不愿意拖累靖王府。”梁璟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讲,前世在大皇子、二皇子倒台之前,靖王府遭遇的事多不胜数,若不是瑀晟本事够,硬是扭转了逆势,也许靖王府会从朝堂间淡出。
“现在人呢?”
“在瑀晟婚礼之后,投梁自尽了。”
咚地!心脏从半空中垂直往下掉,重重的沉恸油然而生。
那个孩子,那么好的孩子怎会……她那么聪明,不该束手无策,她那么优秀、不该死得莫名其妙,她那么……靖王府有多少荣誉是她为父兄争来的,瑀晟有多少功勋是她襄助的,鲜活的她、聪颖的她怎么可以说死就死?
“不会的,曦曦不会死。”梁瑀晟喃喃道,他还指望着她喜欢可云,指望她们成为分享心事的好朋友。
“对!不可能,我家曦曦会飞天遁地,还会降龙十八掌,谁死,她都不会死!”梁瑀昊咬紧牙关,哽咽了。
“我打开棺盖,亲眼目睹她的尸身,是我一瓢土一瓢土把她给葬进地里。”说到最后,梁璟朱哑了声。
靖王二话不说,拉起梁璟朱就往外跑。“走!带我去看曦曦。”
“我也去。”靖王妃头发未梳、衣裳未整,蓬头垢面的她泪流满面,顾不得形象,哭着要跟。
“你在家里等着,这个不孝女,竟敢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刨、我也要把她给刨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靖王哭了,豆大的泪珠子滚下。
梁瑀晨震憾无比,同样的十四年,叶曦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家人对她会有这么深厚的情感?
“好,我等你,等你把女儿带回来。”靖王妃闭眼哀泣,秦可云连忙上前携扶。
家里的男人全走了,秦可云早已来到梁瑀晨院子,她听见所有的过程,一颗心沉甸甸的,她很清楚曦曦在相公心里有多重要,他说——“曦曦是妹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女儿。”
她死去,相公心底那关能过得去?
靖王妃颤巍巍地走到梁瑀晨面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曦曦哪里对不起你?”
“她哪里对不起我?娘不知道吗?她窃占了我的位置,整整十四年。”她忿忿不平道。
“当时她和你一样是个婴儿啊,叶田氏要做什么她也无能为力,认真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你怎么可以怪她、恨她甚至三番两次害她?”靖王妃苦口婆心。
“为什么你们全都看重她、喜欢她?张开眼睛看清楚好不好,我才是你们的女儿,她没有资格把我踩在脚底下,为什么我要因为她而受人鄙夷?”
秦可云将靖王妃扶到椅子上,低声道:“婆婆别伤心,曦曦那么爱您,您这样她会伤心的。”说完后她转到梁瑀晨面前,柔声说:“我来告诉你她哪里好——她聪明多智、宽厚豁达,她很清楚吴进财的事是你一手促成,却不愿意让相公知道。”
“不让?大哥还是知道了不是?”梁瑀晨冷笑,虚伪的女人、虚伪的脸孔,虚伪到叶曦死了她还想再杀她一次。
“将曦曦嫁出门后,叶家人立刻卷包袱离开石榴村。四皇子想把他们抓回来替曦曦出气,但她拒绝了,她说:‘就当还了他们的生恩,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再无关系。’”
“是相公不想轻易放过他们,派人将叶家三口找到,叶田氏出卖你出卖得可快了,你给的五百两、吴家的五百两,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药……瑀晨,你年纪这么轻,怎会想到那么恶毒的手段,对付一个你甚至见不到几次面的陌生人?”
“我恨她。”
“是,因为她占了你的位置,对于这一点,曦曦比谁都轻楚,所以她开口避口都是亏欠,她满怀愧疚却无法改变过去,只能用离开王府来成全你的亲情。她处处为你设想,你却想方设法为难她,你试用第三人的眼光来看,嚣张拔扈的梁瑀晨和隐忍退让的叶曦,你会更欣赏哪一个?”便是没见过曦曦的她,也对她满心喜欢。
她堵得梁瑀晨开不了口,垂了头。
秦可云轻叹,但愿经过这次,她能够长大一点、懂事一点,别再给王府招祸。
扶起靖王妃,秦可云道:“婆婆,媳妇伺候您回房梳洗。”
*
看着空棺,狂喜的感觉瞬间笼罩几个大男人。
“没说错吧,我们家曦曦成精了,谁能够轻易为难她?”梁瑀昊既开心又骄傲,开玩笑,他们家曦曦是凡人吗?她是神仙。
“所以她会去哪里?”靖王喃声道。
“我想起来了,李伯说曦曦留了一封信给我,先到大井胡同去。”说完,梁璟朱三链两链,飞快挥动链子,将坟坑给填平。
“为啥给璟朱留信,没给我留?”靖王醋了。
梁瑀昊看着异常卖力的梁璟朱笑道:“那信里肯定是写着璟朱还欠她多少钱,咱们家曦曦一头钻进钱眼子里了。”
“这就是你们当哥哥的不是,怎能让妹妹穷成这样?”靖王深信,吃饱,对食物就没感觉,富了,银子和粪土也没有多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