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求亲就求,与我何干?我又不是许睿的谁。”
“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上回我和瑀昊挤对他,你不是替他说话?”
他这是要算旧帐?“会不会自省啊,当时是你们说话太没风度,他又没有失礼之处,一句句讽刺、一声声嘲讽,仗着位高权重,欺负我们小老百姓,好意思吗你们?”
“还说你不是偏袒他。”
“哪有偏袒,我是维护做人的道理。”
“当时他可是说过,进士及第时要上门求亲,如果他一口答应靖王府的亲事,他的做人道理又在哪里?”
“踩低拜高本就是人性,在婚姻市场中,谁都会挑选条件更好的那一个,许睿替自己将来铺路没有错,只要他们夫妻相互安好,我们只能予以祝福,何必管他有没有道理。”
许睿的祝福给得这么轻易,瑀晟的祝福却给得不由衷?梁璟朱不知道该对这个情形做出什么反应,心口闷闷的,觉得无比沉重。
“我走了。”随口丢下话,他连稿子都没拿就转身出去,她已经够惨够哀伤了,他不想把自己的郁气加在她身上。
她看见他的沉重,却不理解为什么,忍不住地,她揪住他的衣角。
他回头,她看见他纠结的眉心。“你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事,明天给你带烤鸭过来。”
“不必,李伯砌好窑,李婶做的烤鸭比外头更好。”一鸭三吃,也是李嫡手艺好,琢磨几回就琢磨出不输全聚德的好味道。“要不,明天约二哥一起过来。”
她没提梁瑀晟,因为明白婚礼将至,他肯定忙得很。
“好啊,瑀昊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明儿个叫上他。”点点头,应该立刻转身就走的,但是他又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像梁瑀晟对她做的那样,然后说:“要好好的。”
她笑了,说道:“当然要好好的,你还欠我银子呢,我可不想钱在银庄、人在天堂。”
梁璟朱也笑了,她总是有一堆奇怪莫名却又太有道理的话可说。“送我出门。”
“为啥?”
“伙计对东家不是应该诸多讨好?”
“可我这伙计独一无二、百里挑一,你确定该巴结的是我?”
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陪着梁璟朱出门,两人走过院子、走到大门,他说:“明儿个我要出京,希望在瑀晟婚礼那天能够赶回来,这段期间如果你有事,就去淘墨斋找刘掌柜。”
“好。”但能有什么事呢?她现是卯起来赚钱的宅女,啥都不管,就忙着拿笔杆挣大钱。
送走他,看他上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叶曦莫名地觉得好安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刻意保持距离的梁璟朱竟然会成为安心的代名词?因为他是东家,能给得起银子?可她很有信心的啊,书画就算不在淘墨斋卖,在别的地方一样有人抢着要,所以……是为什么?
耸耸肩,解释不来的事,她习惯放下,不习惯纠结。转身准备进门,但是在门关上同时,一只手横插进来,挡开门扇。
叶曦抬眉,下一刻眉心搏起……
京城里但凡能沾上一点边的人,无不想尽办法拿到靖王府的喜帖,喜气沾不沾不是重点,能在皇帝、靖王眼底留下印象才重要。
不过秦家与靖王府的联姻,在有心人眼里多了那么层定义,尤其是在梁璟桦心底。
他对这桩婚事非常不满,直到礼部尚书李允中在提立东宫太子后不久致仕,他的心情这才放松——李允中是老二的人。
所以今天这场婚礼,从头到尾他都面带笑容,是由衷的快乐,倒不是因为新郎或新娘,而是他的后院即将添个新姨娘。
她长得不算美、容貌顶多中上,但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因为她能预知天命,这意谓着在称帝这条路上,自己将会添一大助力,他深信叶曦是老天爷为帮助他当皇帝而派下的。这场婚礼过后,他将上叶家大门,把人给迎回府中。
这是叶曦亲口答应的,但就算她不答应又如何?
一个堂堂皇子愿意娶平头百姓为妾,她只有感激戴德的分。
啥?心甘情愿?这话问得好笑,女人的身子给了男人之后,哪个不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何况他对叶曦已经够耐心、够礼遇了,原本一顶小轿就能把人抬走,要不往马背一提,谁管她乐不乐意?
但他对她多宽容啊,她说想等梁瑀晟成亲后再入府,他便点头允下。
其实他能够理解叶曦想参加梁家婚礼的想法,毕竟她与梁瑀晟感情深厚,只是入府后,身为妾室哪能轻易出门,终归是兄妹一场,所以他同意了。
参观过婚礼,梁璟桦没留下喝喜酒,转身往大井胡同去,他骑着马、一路哼着小调,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脑子里想法一个紧接着一个,他甚至想到自己穿着明黄龙袍,坐在那把雕着九十九条龙的椅子上,接受百官膜拜。
然他的笑容在来到叶府大门前时戛然终止。
白灯笼、白幡……放眼望去,满院的白。怒气陡然升起,是谁在触他楣头,大好日子却给他整这出,刷地马鞭一抽,抽掉檐上的白灯龙。
正抬棺准备出门的人被吓到,停下脚步目目相觑,在李新的目光示意下,众人把棺木轻轻放下。
梁璟桦大步一跨,怒问:“怎么回事?谁死了?”
李伯从人后走出来,哭得双眼通红,啜泣不已。“我们家姑娘死了。”
叶曦死了?怎么可能会死?不是才刚参加梁瑀晟的婚礼……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她故意摆他一道,故意玩弄他的心情!被蒙骗的感觉让他勃然大怒,一条鞭子四下乱抽,许多人被抽得哇哇大叫。
他不信一个鲜活的女子转眼会变成一具尸体,怒目圆瞠,死明瞪着玄色棺木,不对!肯定是场骗局,叶曦是何等人啊,她的聪明连父皇都认定,她必是不甘下嫁,遂布置这个局。
下一刻,鞭子甩上棺木,他咆哮大吼。“开棺!”
李伯心惊,冷汗直流,全身吓得倏倏发抖,却执意护在棺木前道:“大皇子,死者为大呀。”
快马加鞭、风尘仆仆,梁璟朱在喜宴之前赶回来了,江南织造这事儿本该梁瑀晟去办,可体谅他马上要当新郎,父皇将这件事交给自己。
他也不懂自己怎就入了父皇的眼,他不是不学无术、朝堂事一窍不通的吗?这种查贪的事怎么可以落到他这个贪商手里?说来说去,还是得怪瑀晟,每回出京办差都要求父皇捎上他,父皇尝过几次甜头,这不就食髓知味了。
再这么下去,他早晚会成为眼中钉,此生他只想闷声发大财,过上自由自在、长命百岁的生活呀。
快步进到厅里,视线四下搜寻,宴席未开,梁瑀晟被一群人包围,他找到梁瑀昊,将他拉到一旁问:“曦曦来了吗?”
他是赶回来替曦曦撑腰的,谁晓得梁瑀晨那个蠢人还会不会让她难堪,何况今天……她更需要陪伴。他可以陪醉、陪赏月,也可以陪她踏马清风、放声嘶喊,让晴空洗去她满腹哀愁。
“来了,但送嫂子礼物之后就离开了。”
“有人欺负她吗?”梁璟朱问。
梁瑀昊神情一怔,没回答,却给足了答案,梁璟朱咬牙,“你那个亲妹妹,我保证不会让她好过。”丢下话,他转身离开王府。
梁瑀昊握紧了拳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母亲的罪恶感让他们不得不让步妥协,他不知道母亲的耐性能持续多久,但梁瑀晨要是再这样下去,早晚会众叛亲离。
再次纵马,梁璟朱飞快来到大井胡同。
和梁璟桦一样,他也被满眼的白给震惊,飞身下马、快步走进院子,正遇见梁璟烽和李伯对峙,李新脸上被刷了一鞭,红红的伤痕淌下几滴血珠子。
“我命令你开棺!”梁璟桦高举马鞭,落下时在棺盖上勾出一道痕迹。
“怎么回事?”梁璟朱问。
梁璟朱一到,像看到救星似的,李伯俯着腿一跛一跛上前,扯着他的袖子眼泪鼻涕齐飞,也不管梁璟桦还在场,一股脑儿把所有的状全给告了。
“……大皇子上门,什么话都没说,就非要纳姑娘为妾,姑娘不肯啊,可是姑娘不过一介百姓,怎能与皇亲斗?只能虚与委蛇,借口要等王府的大少爷成亲之后才肯入府。大皇子同意了,这些天大姑娘忙着给自己买墓地棺材,还亲手把灵堂给布置了,我们还以为姑娘想到什么好法子,谁料到姑娘自王府回来之后,就直接进房间,久久都不发出声音,直到我那口子开门去看,才发现姑娘投绩自尽了。”
说到这里,李伯哭倒在地,李家数口人跪在棺材旁边,哭成一团。
“为什么?”梁璟朱揪住梁璟桦手臂,一把将他扯过来。
梁璟朱脸孔苍白,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一双眼睛锐利逼人,迫人的气势,让梁璟桦看得无法回神,竟然实话实说。“她、她有预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