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变成吴进财的妻子,差一点点我就同他拜堂了。”
“拜完天地就算成事?想得美。”
“就算不是吴进财,那王进财、张进财呢?一场不幸的婚姻,终止的是梦想、是对生活的渴盼,还是女子一生的冀望?婚姻考虑的往往是条件家世,女子心意从不是考虑要件,倘若最终我嫁的不是‘心悦的’、而是‘必须的”,倘若婚姻于我只是一个不得不顺从的过程,怎么办?我要在生活面前屈膝?对命运认分?从此在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公婆丈夫的挑剔中,猥琐地走完下半辈子?”
“有哥在,绝不会让你落入那种境地。”
她摇头,闷声道:“谁是为了落入不堪才走入婚姻?只是现实总让人醍醐灌顶,成亲前媒妁之言多美丽,成亲后现实生活、曝露卑劣的人性。”
“哥会寻个好男人,把你捧在掌心,就像哥这样。”
“像哥这样吗?”她对上他的眼睛,再问一句,“像哥这样吗?”
灼热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睇。她知道哥疼爱她,明白哥把自己看得极其重要,愿意纵容她所有的任性傲慢。
过去身分摆在那里,他们只能是兄妹,如今……
像哥这样?她能不能把这句话当成暗示?当成不自禁的情感流露?
她可不可以相信,自己的所有努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达到目的?她可不可以就此认定——叶曦已经走入梁瑀晟的心?
情绪激动着、雀跃着、狂欢着,她的两世爱恋终要尘埃落定。
“对,像哥这样。”梁瑀晟回答,口气不容置疑。
她笑了,咽下口水,迎上他的视线,凭借一股勇气、两分冲动,她张口问:“那么能不能、可不可以……就是哥。”
她的冲动把梁瑀晟冲傻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疼过一辈子,当妹妹、当女儿般宠着的曦曦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当然不可以,他是哥哥啊。他总想着某天大红花轿上门,他背着她、一步步向前走,走一步说一句——“要是过得不顺心就回家,有哥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这台词想过无数遍,他知道将疼了多年的妹妹交给别人,自己会担心、会忧愁,即便如此也从没想过把她留在家里,他只会给她更多的祝福支持和倚靠。
结为夫妻?怎能有这种想法,那是乱伦!
梁瑀晟不说话,唯目光沉郁、表情凝重,被她吓到了吗?
对于表白这件事,她模拟、沙盘推演,成天琢磨着,盼望终有一日身分揭穿,不再是兄妹,而他对她一如既往的宠爱,到时兄妹之情理所当然变身为夫妻之爱。
可是他那么震惊,她要怎么把话接下去?
打退堂鼓吗?不要!她不要无功而返,窗户纸已经撕开,她不要未见阳光,又把纸给糊上。
再深吸气,再次郑重申明。“哥,我喜欢你,想要嫁给你。”
猝不及防间他念到了,别开头狠咳几声。
他把她从自己的大腿上放回床铺,严肃道:“你不要被瑀昊给带歪心思,我是你的哥哥,永远不会改变。”
“可事实……你不是我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呀。”她急急跪起来,又想抱住他。
直觉地,他退开两步,退到她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
咚,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下去,饱饱的胸口空落落的,从来在她面前,他没有退开过。
心,伤了,叶曦垂眸咬住下唇,她咬得非常用力,似乎要用痛觉来欺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疼痛。
“你还小,不知道男女之事。”
不乖了,她要反驳他每句话。“我知道的,我喜欢哥,想和哥在一起一辈子、两辈子。”
“你把感情混淆了,你太依赖我才会弄错。”他试着找到合理说词。
“没有弄错,我的心意,我自己明白。”虽是喃喃自语,她依旧坚持。
“你是被吓坏了,哥保证,以后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一句句否决她,并开始为她的“糊涂”寻找台阶。
叶曦抬眉,如果继续坚持,她会不会得不到夫妻之爱,还把兄妹之情破坏殆尽?是不是他会拉开距离、避不见面,从此连兄妹都做不成?
她发誓,她很想坚持住,但是他神情凝重,温和脸庞笼上阴沉,他用所有的态度来表达一件事——他不爱她。
“曦曦,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哥想宠你,想送你出嫁,想亲眼看你得到幸福,记得你老唱的那首歌吗?你是的,你永远都是哥心中最珍贵的宝藏。”
这下再清楚不过了,她于他,只是“妹妹”。
涩涩一笑,她是哪来的自信啊,怎会认定哥绝对会爱她娶她?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她种了两辈子爱情,却结出兄妹之谊,是哪里出错,错在她不够努力吗?
第一次发现,光是吸气胸口就会疼痛不已,第一次发现,原来失望到极点,心脏会有炸裂般的感觉。
心在流泪但脸在笑,无比尴尬、无比凄凉,却还是笑得阳光灿烂。
“曦曦。”
头轻轻摇晃,她想说没关系,但是,无法,喉咙被伤心卡住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眼泪盈眶,她努力把眼睛睁得很大,努力憋住气、不让泪水滚下,她还想更努力一点,那么她就能豁达地挥挥手,笑说——“没事的,不娶就不娶,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但是……努力不足,她无法。
她不知自己这副表情有多可怜,可怜到在门外偷窥的梁璟朱看不下去。
脸上布满寒冰,双眼冒出火光,他不明白干么这样生气,但就是生气,气到想把她的脑袋剖开洗一洗。
因此在曦曦冲动之后,他也冲动了。“瑀晟已经有心仪之人。”
在取回同心镯那天,瑀晟还挑选一柄玉簪,款式年轻,不该是赠给王妃的,也不适合曦曦,他并非多管闲事的八卦人,却还是逼问他了。
“谁?秦可云吗?”
看到两人的表情,顿时,叶曦丢了魂魄,她努力那么久,仍无法扭转结局?她是永远的配角命,不管前世遗憾再深、不管今生奢望再多,都只能被晾在一边,冷眼看着他和秦可云的爱情,一点一点慢慢进行?
三分可怜、五分无辜、十分委屈,泪淌……这回不管下巴抬得再高,她都阻止不了地心引力的作用。
她果然知道瑀晟将会迎娶秦可云。梁璟朱伸手接住她的泪,是冷的,和她的心一样冷。
她望着梁瑀晟,追问:“哥与秦可云已经此情不渝,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了吗?”
“别破坏秦姑娘的名声,女孩子家家留点口德。”梁瑀晟想不到她知道此事,是璟朱说的吗?
带着浓浓警告的口吻,哥从没这样对她说过话,但是为了秦可云,他说了。
所以是真的此情不渝?是真的君心似我心?
突然间觉得自己像小丑,在他面前尽情卖弄,以为能得到爱情,没想只卖弄出伤心。
心痛、头痛,疼痛几要将她炸裂,她赤脚下床,走到桌边倒水,一杯一杯接一杯喝下肚,并不渴,她只是想让茶水将泪水冲回腹中。
看她喝下第五杯,梁瑀晟气得抢下她的杯子,不知道她在耍什么任性。
梁璟朱更气,她不知道秋凉的天,赤脚会受寒吗?
他踹圆凳一脚,力气不大不小,凳子撞上她的后膝,叶曦腿一软,往后跌坐。
重心不稳的她差点儿摔倒,梁璟朱朝她后背一拍,力道拿捏得恰恰好,还来不及惊呼,她已经正正地坐在圆凳上,傻看丢了杯子的掌心,久久发不出一语。
她知道不该坏人婚姻,知道既然是配角就该努力讨喜,知道黑化是最差劲的剧情,知道……这时候最笨的作法就说令人讨厌的话,但是当情感死死地把理智踩下的时候,她还是说了。
“靖国公府在朝堂中向来保持中立,若哥哥和秦家姑娘成亲,必定会被视为二皇子党,这是哥要的吗?哥能保证,到时候靖王府能风平浪静,在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
靖王与皇上是同母手足,他竭尽全力辅佐今上坐稳龙椅,兄弟情谊深厚,如今的靖王府拥有旁人羡慕不来的尊荣,最大的原因是靖王只效忠今上。
而秦家是梁璟森的外祖家,这场婚姻一旦确立,等同于将靖王府与二皇子拢在一起,如今朝堂暗潮已起,皇子们私底下动作不断,靖王府更该独善其身而非加入混战。
“别胡思乱想,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梁瑀晟眉心紧蹙。
他当然明白当中的利弊,若非如此怎会委屈可云?就因为他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能成就这桩婚姻。
“真是我多想吗?哥相信我吧,到最后坐上龙椅的不是二皇子,靖王府不需在这时候出头,不与秦家联姻才是对王府最好的选择。”
叶曦鄙视自己,高呼爱情万岁的她,竟把爱情绑上现实条件说,她用来说服梁瑀晟的话,恰恰是她最不以为然的说法,她觉得自己恶心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