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婶子噎住,「我外甥人很老实。」
「老实之人比比皆是。」
「我姊姊姊夫脾气好,肯定是好公婆。」
「不用侍奉公婆的大有人在。」
庄嫡子恼羞成怒,「这位大爷,我在讲我外甥跟小月的婚事,你为什么意见这么多,我又没问你。」
牛大夫却是听得爽快,他跟庄婶子是邻居,不好意思这样直接反驳,尉迟大爷说这几句真说到他心坎里,他的小月美貌会赚钱,何必嫁给一个收入三两的矮汉子,光是小月收入十余两这点,嫁给白身进士都嫁得。
于是他挥挥手,「庄婶子,我家小月不嫁那么远。」
「江南不远的,来回只要二十天。」庄婶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牛大夫看在邻居的分上也没发脾气,「小月的姨娘还在,弟弟还小,都需要扶持,她的夫家不能超过济世堂一个时辰。」
尉迟言闻言就看了牛小月一眼,心想好险,尉迟家只距离济世堂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这样他还是合格的。
牛小月见状,自己开口了,「庄婶子,我最好吃懒做了,嫁了人要享福,就不再做松筋散骨的活,你的外甥可愿意养一个懒妻子?」
「那怎么行,你过了门当然要尽力赚钱啊,买几个小丫头进门,这样我姊姊就不用干粗活了,丫头长大就给我外甥当侍妾,帮忙生孩子,当然小月你可不能生孩子,不然家里就没人赚钱了。」
听到这么自私的说法,牛大夫都被气笑了,「我家小月过门就要当奶奶,庄嫡子要是有合适的大户再来说。」
牛大夫连推带挤把庄婶子推出门,庄婶子不服气,还一直嚷嚷「我外甥很孝顺的」、「我外甥很老实」。
牛大夫忍不住说:「不像话。」回头又对尉迟言拱手,「让公子看笑话了。」
尉迟言十分关心,「敢问牛大夫,庄婶子这种人很多吗?」
「多了。」李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很自然的接口,「附近邻里看我们小月会赚钱,都瞪大眼睛想要呢,每个都说自己儿子孝顺,笑死人了,孝顺是孝顺自己的爹娘,又不是孝顺小月的爹娘,有什么好说嘴的!
「之前公公原本跟何家通过气,谁知道何嫡子除夕过来买药,一看小月没在拜天公,就到处说小月懒惰,幸好还没订亲,不然这种婆婆谁伺候得了,照我看啊,这何家就适合母子锁死,不要去祸害其他家姑娘了。」
牛小月就无言了,李氏还不是一样,想把自己吃软饭的弟弟介绍给她。
她就怪了,这些人怎么这样敢,她牛小月是无脑吗?那庄婶子说的是什么话,她嫁到江南,努力做工买丫头,伺候婆婆,然后丫头长大给丈夫当小妾,自己为了持家可不能怀孕,那她为什么要嫁去江南?为了让庄婶子的外甥一家吸干她的血吗?
尉迟言有点不悦,但也不是太担心——牛小月有定见,牛大夫也不糊涂,不可能随便乱嫁。
春暖在后头小声提醒,「大爷,时间差不多了,巳初时分得见庞会长。」
牛大夫闻言连忙说:「公子有事请便。」
尉迟言于是敛敛神,「牛大夫不用送了。小牛医娘,等我从江南回来再上济世堂请教医理。」
牛小月心里怦的一声,心想他好大胆子,当她爹的面也敢提从江南回来后要来找她,但又有点高兴,恨不得明天就是二十日后。
算算中秋也不远了,他说过中秋会跟家人提他们的婚事。
接下来就是两家合媒,算日子,准备个半年,等到明年过年后成亲差不多。
前世成亲是为了富贵生活而雀跃,今世却是一种宁静。
跟尉迟言牵手在花园散步,或者下棋弹琴,又或者只是逗弄孩子都很好,想必那些都能很开心。
*
第八章 前世渣夫想纳妾(2)
尽管已过处暑,但受秋老虎炎热天气所苦的太太奶奶还是非常多,济世堂收费合理,甘姨娘又因为怀孕不出诊,因此牛小月忙得脚不沾地。
牛泰福跟牛泰心病人也不少,多半是中暑刮痂,刮痂可是有诀窍的,不懂的人只是把皮刮红而已,他们这种行医的人才有办法把暑气刮出来。
一日,汪家派人来接牛小月,这汪家是今年的新病人,孙进士的母亲帮忙介绍的——孙进士的母亲也很喜欢牛小月,可是自己已经有了媳妇,糟糠之妻不下堂,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合意的媳妇人选溜了。
牛小月上了汪家马车,约莫行了两刻钟,马车停了下来,她觉得奇怪,汪家通常要行到一个时辰,今日也不觉得马车快,怎么现在就停下来了?
就听到车夫老段喊着,「两位大爷请让让路。」
原来有人把路给堵了。
心里隐隐有点不安,这汪家住在城南偏僻处,并不是住在商街闹区,怎么会有人挡在路中央?
「两位大爷。」老段又喊,「请给个方便。」
就听得一个粗豪的嗓子说:「给个方便也行,我们兄弟二人刚到京城,缺吃喝,看你们车子也华贵,给个十两银子我们就走。」
「两位大爷,这路是大家的,我们京城没有给路费的规矩。」
「什么规矩?我们兄弟俩就是规矩。」那粗豪嗓子说,「要讲规矩,问问我手中的刀同不同意?」
牛小月错愕,京城也有土匪?好大的胆子。
但她知道来往汪家这条路偏僻异常,根本不太会有人经过,这两个匪徒恐怕也是看准这点,就蹲着守人。
怎么办,给十两肉痛,不给十两又怕不能准时到——他们这一行信用很重要,今天没能在确实的时间抵达,下次说不定汪太太就不要她了。
可是十两银子,她可是要帮二十个太太奶奶松筋散骨才有啊,松筋散骨说来四个字,每次施展却是要半个时辰,即使冬天都会汗流浃背,她赚的都是辛苦钱,就如此给这两个恶霸,她不甘愿。
「小牛医娘。」老段的声音响起,「您身上有没有十两,不如给了我们赶紧过去,这两人大刀就在腰上,恐怕不好惹。」
匪人闻言大笑,「算你懂事,我们兄弟俩以前当过兵,别的不说,杀一两个人还不成问题。」
牛小月一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为了十两银子丢了性命,她还想跟神仙生孩子呢。
于是忍痛从药箱取出所有的金银珠子放入荷包,这是她这几天的红包,因为还没时间整理,所以一直放在药箱中,没想到今日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下了车,见那两个匪人身材高壮,两把弯刀明晃晃的拿在手上,着实吓人。
她把荷包往那两人方向一扔,「这是我身上所有金银了,拿了快点放我们走。」
匪人接过荷包,咧嘴一笑,「小姑娘懂事。」他打开看了看,表情不太满意,「这可没十两啊,最多七八两。」
「我是外出工作的医娘,这位大哥是车马行的车夫,我们本就是下等人,身上不会带太多金银的,两位拿了就走吧。」
「这可不行,我们要十两银子,不然……」那匪人不怀好意看着牛小月,「小姑娘长得标致,用身子抵债也行。」
牛小月登时后退了几步。
老段大急,小牛医娘若被掳走,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连忙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土匪,京城有土匪!」
两个匪人哈哈大笑。
比较肥的那个说:「这条路僻静,我们才在此埋伏,任凭你们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们,我们先闻闻这小娘子香不香,再把你这老头杀了就好。」
牛小月想上车,却一把被抓下来,扔进草丛中。
她大急,要是真的被侮辱,她只能去死了……可是两世为人,她只想好好过日子,若失了清白要怎么嫁给尉迟言?
一个浑厚又耳熟的声音说:「这是在做什么,普天之下可还有王法?」
牛小月紧张极了,也没分辨出那声音为什么耳熟,只大喊,「救命,救命。」
那两个匪人站起身,原想吓走多管闲事的人,没想到对方虽然只是个公子哥,身边却带着十几个强壮的护卫,个个高大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互看一眼,知道今日是讨不了好了,连忙转身就跑。
牛小月惊惶起身,正想道谢,待看到那公子的脸时却如遭雷击——居然是顾跃强。
难怪她刚刚觉得声音耳熟,只是太惊慌了,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重生已经四年,她每每告诉自己要忘记仇恨,好好生活,但总有意外——在尉迟家的菊花宴看到窦容娇,在前往汪家的路上看到顾跃强,总会勾起让她不舒服的回忆。
现在内心既有后怕,又有恨意,她的四个孩子,顾跃强明明知道,却纵容窦容娇给她下药……
她想冲上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但又知道没个结果。
四年不见了,但她还是恨,希望他死,只是自己现在的身分是牛小月,万万斗不起皇商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