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玉兰为了活命,知无不言,只差没将祖宗十八代全交代了。
余府不算什么显赫人家,若不是出了个太后,扔在这满地是官的兴安城内,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
余家的人丁也称不上旺盛,到了余老太爷这一代也只两个兄弟,旁支不说,就余老太爷这一支,与那些妻妾成堆、儿女成群的大户人家相比,可说是简单的多。
余老太爷一共育有五子二女,其中两女两子为余老夫人所出,剩下的三子,一子早夭,另外两子分别为秋姨娘与琴姨娘所出。
琴姨娘所出的余二爷专门替余家处理庶务,长年在外奔波,也就逢年过节会回来一趟。而秋姨娘所生的余三爷则跟在余二爷身旁协助,至于余老夫人的小儿子则是个病秧子,一年到头都关在房里,下不了榻。
撇去余太后不谈,余复一共生了两子一女,长年在外的余二爷、余三爷分别生有一子两女、一子一女,而病秧子余五爷膝下仅有一女。
余家人口简单,就算余玉兰想把祖宗十八代全说齐,也说不到一刻钟便完事了。
“这么说来,这几日到长青院侍疾之人,除了你爹娘与你两位兄长之外,还有你五叔的女儿?除此之外,就只有那名龚嬷嬷?”
“是。”余玉兰点头。
云初夏该问的都问完了,于是站起身,“我要见见这些人。”
第七章 上门作客查线索(2)
余家好歹是官宦人家,岂是云初夏一介草民说见就能见?这事自然得靠楚离歌出面。
在听完云初夏打探来的话后,他当即见了余复,将他协助大理寺办案一事说明,要求见余家人。
余复得知此事很是震惊,若非楚离歌找上门,他原是要将这事瞒得死死的。就算事隔十多年,动用私刑仍不是件光采之事,更何况是扯上了鬼魂索命一事,还有……
如今眼看是瞒不了了,加上楚离歌的插手,余复就是不愿,也只能将事给摊了。
余复所言与余玉兰相去不远,这连续杀人案件,的确与一名叫秋桐的丫鬟有关连,且下回凶手欲行凶之人,正是余老夫人。
在一一见过余家人后,楚离歌这才带着云初夏离开了余府。
在离开之前,余玉兰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死死的巴着云初夏不让走,“云姑娘,你别走呀!你答应过我的……”
云初夏这才蓦地想起这事,笑盈盈的拍开她的手,“没事!你吃的不过是我从地上搓的泥团子罢了。”
扔下这句话后,她便潇洒的拍了拍屁股走人,留下余玉兰一人风中凌乱,那脸色比真中了毒还要难看。
冬天日短,眼看就要黄昏,两人尚未用膳,于是上了醉香楼填肚子。
掌柜一见是楚离歌,二话不说便将两人请上了三楼的雅间。
直到点完菜,掌柜退了出去,云初夏才一脸亮晶晶的望着身旁男人,小声的问道:“这醉香楼你真买下了?”
楚离歌替她倒了杯茶,温声道:“买了。以后你想来便来,若是掌柜有事在忙,报上你的名号便成。”
他方才已让掌柜认清云初夏的模样,往后只要是她上门,便是直接上三楼的雅间。
“为何是报我的名号,不是报你的?”她好奇的问。
“自然是因为这醉香楼的东家是你。”
“我?”云初夏指着自己的鼻头,眨了眨双眸。
他颔首,宠溺的说:“回头让庄浩卿将房地契给你。”
他如此大方,让云初夏张口无言。
醉香楼位于兴安城最精华的地段,若在后世,堪比美国的纽约市,她不必打听就知这地段的房价只能用天价来形容,更别说醉香楼可是皇城第一酒楼,来往的食客络绎不绝,随随便便一顿饭都得十几两银子起跳,一个月挣个几千两不是问题,这样的金鸡母谁肯卖?就算真有傻子肯卖好了,楚离歌买来竟不是自己留着,而是送给她?
云初夏看着他的眼神只有两个字——败家!
她见过人送鲜花、送包包、送名表,就是没见过才刚交往就送楼房,就是有钱也禁不起他这么败法。
“怎么这么看我?”楚离歌见她眉尖蹙起,轻声问。
“我看的不是你。”云初夏深深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一脸心痛的说:“是在看一个败家子……”
这要是她儿子,肯定是先打一顿再说。
楚离歌闻言失笑,“连我的人都是你的了,一间饭馆算得了什么?”
云初夏睨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揣着你那些私产跑了?”
随随便便就拿出一栋楼,她信他私产多多,不差这一点。
“跑不掉。”店小二将满满一桌菜送上,他抬手夹了块她爱吃的香酥烧鸭塞进她的小嘴。他喜欢看她吃饭,瞧着好看。
“唔……”冷不防被喂了口肉,云初夏咽下后才道:“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他又夹了块东坡肉放到她碗中,眉眼微柔,唇角一弯,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才凝向她,“而是不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着你。”
他相中的妻子,岂会这么容易搞丢?
云初夏闻言傻了傻,随即笑出声,“那你得看牢了。”
“我会的。”楚离歌揉了揉她的头,又替她布了不少菜,差点在她碗中堆出一座小山,“饿了吧?赶紧吃。”
见他一副无事的模样,云初夏突然感到心中有些堵。
倒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心意,相反的,她很是明白自己对他的喜欢,只不过她与楚离歌对待感情的态度截然不同。
楚离歌看似亲和,却是滴水不漏,与人来往像是间隔出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别人隔成了千山万水。
这样的人,是没有人能走入他内心的,然而一旦有人能走进他的心,就会得到他专注且浓烈的爱,他将倾尽所有对那一人好。
而她莫名就成了那名幸运儿。
感受着他的呵护疼宠、温柔体贴,以及无微不至的照顾……云初夏很难不动心。
其实她与楚离歌是同样的人,对谁都和善,时时带着笑,看似软弱可欺,却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到与楚离歌一样,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待一个人,不是她不愿,而是两辈子的教育深深的影响着她,只要她好,其余的人事物与她何干?
说到底,她就是自私,在她心里一直有面墙,阻挡着她与他人交往,就算是自小照顾着她的胡俊与沈雁菱也是一样。
她没办法在任何人面前将自己赤裸裸的剖开,向他人展现她的脆弱与内心,就是……对楚离歌也是一样。
这一个多月来,她试着努力、试着像他对她一样的对他,却总是做不到。
虽说爱情本就不可能平等,没法子计算谁付出的多,谁又付出的少,可他这么做,还是让她感到很是无力与亏欠。
放下箸子,她抬起那双清澈的眼眸,望向他,“你就不问问我?”
问她为何与他看似亲近实则疏离?问她为何总是替自已留着一条后路?问她是不是……不够爱他……
她知道她不该问,他们如今这般打打闹闹,就像普通的情侣一般,就算不成亲,两个人这么过上一辈子也不差,可她该死的还是问了,就因良心过意不去,就因心疼他这般傻。
楚离歌也放下了箸,那因她而柔和的双眸似乎有着一层云雾笼罩,让人有些看不透,“这很重要吗?”
“难道不该重要?”她有些烦躁。
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楚离歌轻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阿初,我并不觉得委屈,我甘之如饴。”
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是他先爱上她,也是他纠缠于她,更是他自愿对她好,这一切他本就不求她回报,谁知她竟是答应了。
她不会知道,那一日他有多么的紧张,就是在云游大陆时遇见狼群追逐,他都没这么紧张过,在见她点头的那一刻,一向沉稳的他差点和毛头小子一般高兴得跳起来。
虽说她最终并未答应嫁给他,他却能理解,她有她的难处,他也明白她为何不愿嫁他。
她的身分,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就算他说了,他不仅接受,甚至能够处理,但云初夏那方的人呢?
胡俊是带大她的人,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养大的姑娘竟要嫁仇人之子,该作何感想?
正因明白她的难处,所以他不逼迫、不强求,他与她虽无夫妻之名,但他却已视她为妻,对她好,只因为他想对她好罢了,很简单的道理,可他的姑娘却钻进了死胡同里,怎么也看不透。
云初夏听见这句话就知他什么都明白,这让她再一次赞叹他的聪明,却也气恼他这般傻气。
她再也忍不住,低头往他肩头狠狠一咬,“你可恶!”
他愈是这样,她就愈感到愧疚,这么一来,也就愈离不开他了……
不仅傻气,还可恶、狡诈!
楚离歌肩头吃疼,胸口却是软得一塌糊涂,“阿初,我会一直等你,就像当初你我说好那般,你不必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