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直接,让余夫人忍不住额角一抽,旋即想想,一个平民姑娘,自是不懂得礼数,可对方不懂礼数,却不代表她不懂,于是轻声说:“殿下与云姑娘稍坐一会儿,我这就让人奉上茶——”
她话还未说完,便见云初夏手一举,“不必了,让我见余玉兰便成。”
她一心想赶紧破案,没时间留在这喝茶吃点心。
余夫人脸上又是一僵,暗骂了句没规矩,这才又笑着说:“那成,我这就让人带你过去,至于殿下……”
“自是同去。”楚离歌道。上回让云初夏与余玉兰相处便双双落了河,这一回他自然不会放她一人。
余夫人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殿下,小女毕竟尚未出阁,这孤男寡女……”
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房间让外男进出,传出去像什么话?
“你当我死人吗?”云初夏白她一眼。孤男寡女?她这么大一个人,难不成被当成了大白菜?
余夫人顿时梗了声,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楚离歌忍不住一笑,对余夫人说:“夫人放心,我就在房外等着。”
余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让人带他们前去芙蓉阁。
余玉兰这人也是妙,明明叫玉兰,偏偏将自己的院子取为芙蓉阁,且院子里栽种的也是各个种类的芙蓉花,有木芙蓉、醉芙蓉、地芙蓉以及红花玉芙蓉……
总之,这芙蓉阁除了芙蓉花外,再无其他花种。
余玉兰与余夫人一样,早早便候着云初夏,只是她没想到,与云初夏一块前来的竟还有她的心上人。
当她看见房外那过分清俊、龙章凤姿的男子时,差点激动得跳下床榻,朝来人冲去。
砰!
谁知她还没动作,云初夏便将房门给关了起来,杜绝她的目光。
“你……你做什么关门?”余玉兰很是怕她,见她把门关上,立马缩回床榻上,抱着被子慌乱的往后缩。
云初夏一脸的笑,来到榻前,柔声问:“想不想解毒?”
余玉兰不停的点头。
“那就让人都退出去。”
命还在她手上,余玉兰哪里敢说不,忙让人全退了下去。
云初夏见她如此听话,满意的弯起唇角,“很好,现在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解药给你。”
“什么、什么问题?”余玉兰只是恶人没胆,却不是傻,知道云初夏要自己下帖子请她上门肯定有她的用意,就是不知道她要问什么问题。
“你可知这阵子皇城里的连续杀人案?”时间有限,云初夏也不与她罗嗦,大略将事情说了一遍。
余玉兰没想到她上门竟是要问这个,当下一愣,随即有些僵硬的点头,“这事闹得这么大,自然是知道。”
“那你可知,这被杀害的六个人,都曾经是你们余府的下人?”她又问。
余玉兰的脸色更僵了,却是摇头,“我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说?”云初夏自始至终看着她,自然没漏看她的表情,虽说细微,却还是让她给捕抓到了。
余玉兰肯定知道些什么。
果然,余玉兰闻言有些慌了,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我是真的不知道。”
云初夏静静的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突然站起身,阴恻恻的对她说:“既然你不知,那便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余玉兰当场变了脸色,这才想起来自己中了“毒”,脸色倏地苍白,忙说:“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时候我太小,只是从我爹娘谈话间听到了只字片语,还有就是家里这阵子发生了些怪事……”
“说。”云初夏缓缓的坐了回去。余玉兰深怕她不替自己解毒,一股脑地将所知道的事全都说出。
“就像你说的,那六个人的确是从我余府出去的下人,却不知为何一个个全死了,且死的模样和十多年前,我们府中一名下人的死状一模一样……”
她也是从府中老人谈论中得知这些事的,十多年前死的是一名丫鬟,那丫鬟本是她大姑母,也就是余太后未嫁前的二等丫鬟,因余太后进了宫,这才被派去服侍早夭的二姑母。
据说二姑母在余太后进宫后也说了一门好亲事,再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了,却因一场火灾,没多久便死了。祖母十分生气,追查之下,查出那名叫秋桐的丫鬟不仅照看不周,甚至还偷偷倒掉二姑母的汤药,这才会让二姑母一命呜乎。
至于秋桐为何要这么做?原来是因为二姑母不仅被烧残了,就连身子也坏了,而秋桐早已对二姑母的未婚夫婿暗自倾心,希望二姑母能带着她一块嫁出去,谁知二姑母不肯,她因此怀恨在心,这才会害了二姑母。
这事查出来后,祖母十分生气,谁知秋桐打死也不认,祖母见此,便让人将秋桐拖下去好好的审问,不计手段定要让她交代清楚,而当时负责审问的,便是死去那六人中的其中三人。
那三人为讨祖母的欢心,可以说是用尽了方法,手段十分残忍,却还是审不出祖母要的结果,于是先断了她的双手,又挖去她的双眼,打算将她给制成人彘,最后秋桐因不堪折磨,竟是咬舌自尽。
当时除了执私刑的三人之外,还有另外三人与秋桐有牵扯,其中一名是灶房的厨娘,一名是当年秋桐的好姊妹,最后一个则是秋桐的未婚夫。
当年的六人,如今全都死了,一个个死状凄惨,就如同死去的秋桐。
云初夏听完后陷入了深思。
若是照余玉兰所言,凶手很明显是在复仇,然而秋桐不过是个丫鬟,谁有能耐这样替她报仇?
“那秋桐可有家人?”
余玉兰摇头,“没有,秋桐六岁时便进了府,是祖母买来服侍姑母的丫鬟,据说是个孤儿,并无家人。”
正是因为如此,府中知道这事的老人都十分的害怕,甚至有人传说,是秋桐的鬼魂回来复仇了。
余夫人身为当家主母,这阵子为了这事焦头烂额,为免底下人胡乱说话,下了严令不许再说起此事,否则重罚五十大板,并发卖出府。
“没有家人……”云初夏觉得这事愈来愈扑朔迷离了,明眸沉了沉,她又问:“你说的怪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这事,余玉兰有些害怕,左右看了看后,才小声的说:“我们府中似乎真的闹鬼,前些日子,平日不曾开启的祠堂突然出现了一行字……”
虽说余夫人极力压制下人之间的传言,却无法阻止府中频频发生的怪事,先是之前秋桐曾经住过,如今已废弃的院落在半夜传出女子哭声,甚至还有人看见有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在院中飘荡,然而这些怪异之事,都比不上祠堂突然出现的那行字吓人——
杀人偿命!
这四个字曾出现在那六桩命案的现场,余府并非寻常人家,而是当今太后的娘家,想调阅命案的卷宗并非难事,余复一发现自家祠堂出现这么一行骇人之语,立马动用关系前去查阅,发现那字迹果然与自家祠堂的一模一样。
他当场便傻了。
当初与秋桐有牵扯之人全都死了,如今唯一与这事有关连者,就只剩下命人审问的余老夫人。
这是要他老母亲的命?
余复吓得冷汗直流,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立马让人将余老夫人的长青院围得宛若铁桶般坚固,就怕老祖宗出事。
尽管如此,长青院仍是出了事,余老夫人的寝房除了子孙之外,是严禁任何人进出的,可有一日余老夫人发现自己一直配戴在身上的青玉不见了,众人四处找寻,却在祠堂中发现那块破碎的玉。
因为这事,余老夫人彻底病倒了,吓得成日求神念佛,祈祷秋桐的鬼魂能够放过她,可怪事仍未停止,她的贴身之物仍是持续不见,且最后总在祠堂被找到,甚至她戴在头上的抹额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拿走,将她吓得半条命都要没了,这几日更是连房门都不敢踏出一步。
余玉兰一口气将事情经过说完,哭丧着脸说:“我就知道这些事,你快把解药给我,我、我不想死……”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就算那些大夫都说她身体没问题,她还是不信,只觉得是云初夏的毒药太厉害,这才会让人找不出原因。
云初夏没理她,而是接着问:“你可信是秋桐的鬼魂回来报仇了?”
余玉兰一愣,不停的点头,“自然相信,要不祖母的东西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祖母平素除了龚嬷嬷以及至亲之人外,便不让其他人近身,而龚嬷嬷更是十二个时辰不离祖母身旁,除了鬼魂,有谁能做到这样的事?
云初夏勾了勾嘴角,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又问:“平时有谁会去侍疾?余府一共有几个主子?又有谁是余老夫人至亲之人?”
鬼魂?就像红梦楼之事一样,她从不信是鬼闹事,而是人搞鬼,这世上最令人害怕的并非鬼神之说,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