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为了胡小妮,她不会开这个口,毕竟她实在心虚的很,但她做了一个月的白工,胡小妮的病又拖不得,程婀娜正巧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她实在说不出拒绝之语。
听见这要求,一旁的楚离歌双眸闪过一抹暗芒。
一样是恩情,对他便是一顿饭解决,对程婀娜却是讨了药材?
最后程婀娜给了她一整车的珍贵药材,有鹿茸、灵芝、人参、何首乌、熊掌、燕窝……
就是虎骨熊胆也是一样不缺,要不是她坚持只要一车,外加霍子逾在旁不断的叫嚷着,程婀娜恐怕会将程王府的药库给搬个精光。
给了马夫地址,让他将那一车药材送回给南琴之后,云初夏拔脚就要溜,谁知还是慢了一步。
“阿初不打算与我聊聊?”
这家伙不是不会武功?脚程怎么这么快?
拔脚的动作一僵,她缓缓转过头,“楚公子,我还有些事……”
楚离歌可不管她有事没事。
夜风轻轻掠过空旷的街道,寂静清冷,高大英挺的青年一袭月白衣袍,衣襟当风,身姿笔挺,静静的凝视着眼前少女。
“你明明有困难。”
云初夏听他并不是开口询问她为何知杀手欲刺杀的人是霍子逾,顿时松了口气,抿了抿唇才道:“现在没了。”暂时。
“为何不求助于我?”他是真不懂,她对他也有着救命之恩,为何她有困难却不肯来找他,甚至避之唯恐不及,而程婀娜一开口,她便轻易的讨要?
为何?
几次接触下,云初夏知道楚离歌不是坏人,他虽质疑她的身分,可她不说,他也不强求,或许就像他所言,就只是想与她交个朋友罢了。
说实话,他思觉敏锐、心思灵捷、睿智善谋……最重要的是,他俊美非常、出手阔绰且待她和善,即便她待他并不真诚,他依旧在有危险之际第一个护着她。
想起他温暖的怀抱,云初夏感到心口漏跳了一拍。
这样的男子,她如何不愿?
她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其一,她那从小准到大的直觉告诉她,不能与他太过亲近,否则……否则会发生何事,她也不晓得,只知道自己的直觉从未失灵,故不愿与他太过亲近。
再者,以她的身分,有何资格能交到知心好友,更甚者是……男友?
别看她平素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成日劝说胡俊放弃复国,像寻常人一般过着平稳的生活,可她的身分摆在那儿,一个亡国公主、一个通缉犯,一个连能不能活过明日都不知的人,又何必牵累他人?
她可以与任何人当朋友,因为她知,她随时能够抽身而去,唯独眼前的楚离歌……不能。
“楚公子。”她旋过身,想着要怎么将两人之间的恩怨给了结,谁知他却早她一步开了口。
“阿初,城郊外东边十里的沈家庄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云初夏整个人倏地绷紧,一双美眸冰冷异常。
然而楚离歌却似无所觉,又道:“你可是前朝后人?”
第五章 留她在身边(1)
夜凉如水,却比不上云初夏心中的冰冷。
她甚至已握住腰间贴身利刃,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
楚离歌似是从她眼中察觉了她的意图,却依旧面色如常地道:“不管你信不信,除了头一回你我初见,我让人查了你的底细后,便再没查过你。”
云初夏一直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楚离歌身旁高手如云,此时他虽屏退众人与她谈话,可只要一出事,就是她再能逃,也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更何况南琴、南吉还在等着她呢!再者,眼前的男人虽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可她总能从他身上感到一股危险,她相信自己要是真动了手,绝对讨不了好。
两相挣扎后,她放弃了。
“你究竟是谁?”她的语气有着淡淡的无奈。
胡俊虽憨直,能耐却一等一,否则也无法带领一群人一躲多年。
有一年他们逃至徐州,正巧遇见一票流民被盗贼所杀,百名人口无一生还,胡俊当下便怒了,率众将那群盗匪杀了片甲不留。
在将那些流民细心的安葬后,胡俊拿走了他们身上的鱼符,自此顶替了他们的身分,也就是说,他们身分虽假,却个个是实户,正是如此,他们一行人才能安心的在兴安城落户,这么多年来安然无恙,然而……
楚离歌究竟是如何查出来的?
“我是谁不重要。”楚离歌并不打算告知她自己的身分,就怕吓着她,“重要的是,我不会害你。”
不会害她?
云初夏可不是三岁孩童,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只静静的凝视着他,低着嗓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沈家庄出来的?”
沈家庄里全是前朝将领的遗孤,这些年来,他们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生活,那处庄子便是胡俊特地买来安置这些老弱妇孺之处。
她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去探望那些人,但每一回她都十分的小心,特地绕一大段路,经过数个村落才会到沈家庄。
而她遇上楚离歌那日,离沈家庄已有好几里路,中途还特意在杏花村逗留了会儿,以她的能耐,若是不愿让人察觉行踪,那对方就是查破头也不可能查得到,否则那日她便不会如此放心的让他尽管去查……
正因如此,在他说出沈家庄时,她才会如此心惊,甚至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她不能让沈家庄百余人因她而丧命。
楚离歌笑了笑,道:“那日离的近,我在你身上嗅到了酿酒的气味。”
酿酒?楚初夏一愣过后,顿时懊恼万分。
她怎么会漏了这一点!
除了杀人,她没什么特殊的生存技艺,不懂下厨、不懂医病、不懂农事、不懂造屋……
身为一个穿来的现代魂,连她自己都觉得惭愧。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一处特长,那就是酿酒。
前世她患有睡眠障碍,身为杀手,她不能服用安眠药,以免在危险靠近时睡得太沉,于是她便改在睡前喝一点小酒帮助睡眠。
为了调出自己喜爱的酒,她特地去国外知名的制酒厂学习,她会酿的酒不多,但在这个酒如清水般无味的朝代,她的酿酒技术却是足以傲视群雄了。
想酿好酒就要有好的材料,以他们那一点家产自然没办法,因此她只酿一些寻常能见的果酒与米酒,以沈家庄的名义,放在几间特定的酒楼客栈寄卖,为了不要太出众而引起他人觊觎,她还特地将酒精浓度调淡了一些,即便如此,她酿的酒仍是兴安城的头一位,那酒香远远的便能勾起他人腹中的酒虫。
正因那特殊的酒香,楚离歌才会知道她的行踪。
城郊东边大多是农庄,西楚国的国民以农为业,酿酒的酒庄不是没有,只是极少,整个兴安城也不过五根手指头算得出来,而沈家庄是唯一一间位于城外的酒庄。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沈家庄里全是前朝的遗孤,自然有他的管道。
云初夏此时悔得要命,她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身为曾经的第一杀手,她绝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一个杀手怎么能让气味残留在身上?
她太大意了,以为那时辰乡间野道并不会有人,谁知竟会遇上楚离歌……
身分被识破,她犹想做垂死挣扎,“我的确去过沈家庄,只不过我不晓得什么前朝——”
“阿初!”他打断她,那一双俊秀的眸子早已洞察一切,“我会如此问,自然是早已知晓沈家庄的底细,你不必否认,你只要回答我,你是或不是?”
其实他心中早有答案,只是想听她亲口说出。
云初夏的脸色苍白如纸,“你……你真的早就知道了?”
见他颔首,心头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熄灭,她彷佛看见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平稳生活就要在眼前崩解毁灭……
她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面对这般威胁,楚离歌非但不怕,反而扬起一抹笑,“我知道你身手了得,今日会出现在一以萱楼,恐怕就是为了子逾去的吧?”
他本就足智多谋,只要有一点端倪,便能抽丝剥茧推敲出整件事情的经过,云初夏是去“兼差”不错,可兼的并非那卖笑卖艺的花娘子,而是取人性命好赚取钱财的杀手。
“……你一向都是这么聪明的吗?”这还是云初夏头一回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挫败,无怪乎两人头一回见面,她便想离这人远远的,在他面前,她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这感觉……真不是普通的差。
他没回答,而是道:“阿初,我说过你不必怕我,若是我想钟除沈家庄,早已去举报了,何必等到今日?”
云初夏见他一脸真诚,丝毫不似作假,顿时不解了,“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赏金有多少?”
对西楚国而言,他们那群人就是叛党,是祸乱的根源,即便建国之初,国库并没有太多的银两,悬赏金仍是天价,他难道毫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