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求见大哥?”梁紫阳的脸色微变,看来对断笛一事耿耿于怀的人,不单萧家老爷,就连萧水青也无法释怀。“不是已经叫她别放在心上了吗?”
“虽然我们家水青行事有时冲动,但却十分重情义。”萧易松旋即替女儿美言。
莫初凡看着萧易松一脸热切,不由勾起一抹兴味的笑,“老爷子,听你这口气,该不会想将女儿嫁给我二哥吧?”
萧易松清了清喉嘴,下巴微扬,“正有此意。”
“可我二哥是大才子,多得是女人想要跟他结为连理,左相大人也盼著把掌上明珠许配给我二哥。我看那个萧水青除了长得还可以外,说学问没学问,琴棋书画看来应该也没半点精通,你把这样的姑娘嫁我二哥,你老认为合适吗?”
左相大人的千金?这一比,水青不是什么胜算都没了吗?萧易松的眉头微皱,但依然不死心,“近朱者赤,若真有幸与梁秀才结为连理,我家水青将来也会文采出众。”
“老爷子,有些事是一出生就注定的。”关于这点,莫初凡早就已经看破,像他也对读书作诗没半点兴趣,但是舞刀弄剑却难不倒他,庆幸自己的高祖是建国有功的大将军,所以也不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套,他才能自在的做自己。
这样的他自然不认为率性而为的萧水青有什么需要改变的,更何况他早看出二哥对这古怪的女人有意思,所以两人的亲事,早晚能成!
“老爷子,二哥。”莫初凡的眼底闪着趣味的光亮,“咱们一起上皇觉寺瞧瞧,如何?”
萧易松原想点头,但转念一想又轻摇了下头,“这丫头闯的祸,该是由自己承胆,梁秀才不用理会她,她自知有愧,想方设法去弥补也是应该。”
这番话说到底,就是要梁紫阳觉得自己家教甚严,不会一味的娇宠女儿。
梁紫阳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萧易松踩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大门,“老夫就先失陪了,静待梁秀才的好消息。”
梁紫阳亲自将人送上马车。
一等萧易松走远,梁紫阳立刻转身交代望月小筑里几个较大的门生,让他们照料堂上的孩子,便大步走了出去。
莫初凡见状嘴角一扬,跟了上去,“二哥,做人何苦总要如此克守礼教?说到底,你的心明明就是悬在那丫头身上,干么在萧老爷面前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梁紫阳没有理会他,一心只想赶快赶到皇觉寺。
方丈万不可能透露当今圣上的消息,所以不论萧水青如何要求,都是徒劳无功,只是不知以她的死脑筋,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他一定要赶去阻止才行!
“二哥,你等等我啊,你要真这么急,我骑马载你可比你用走的要快上许多喔!”莫初凡受不了的摇摇头,二哥向来冷静沉着,怎么这会脑筋就像打结了似的?
*
皇觉寺一如往常的香火鼎盛,但是大雄宝殿前的石阶上,此时却跪了一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令经过的香客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但是她却好似无所觉,依然坚持的跪着。
“我听方丈说,她已经跪了大半天了,不管怎么劝,不起就是不起。”
梁紫阳焦急的步伐因为看到她的身影而不自觉一缓,掌心的胎记又没来由的烫得发疼,整颗心也揪在了一起。
他一脸平静的走到她身后站定,挡住照在她身上的日光。
感觉到头顶突然一暗,萧水青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不解的抬起头,有些意外在这里看到梁紫阳。
“你……”梁紫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此处做什么?”
她不自在的抬起手,轻抚了下额头,咕哝著说:“这住持实在小气,我想问你大哥的住处,但他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你若真想见我大哥,大可来找我。”
她轻摇了下头,直截了当的说:“你只会要我把断笛的事给忘了,这可不成,你死脑筋,但我的脑子精明得很!”
看着她跪在地上,他一点都不认为她能精明到哪里去,他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实在不像个温柔婉约的姑娘家,原以为自己此生该是心如止水,不会为任何女子心动,但遇上了她,却一切都走了样。
他单膝一弯,跟着跪在她身旁。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的举动,“你不用跟着我跪,我爹已经给我银票了,只要能跟你兄长见上一面,让他开个价,只要不是太离谱,我就可以把他的玉笛买下来还给你。”
看着她晶亮的双眸,他不由有些痴了。
她或许像极了梦中的女子,但她的真性情却更令他评然心动。
这里人来人往,他本该与她保持分际,但此刻他顾不了其他,手一伸,就要将她扶起来。
“我不起来!我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她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手,“不一定方丈就快被我打动了,现在放弃,我前面都白跪了。”
他的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柔声说道:“起来吧,你要见大哥,我替你通传一声便是。”
听到他的话,她的眼睛一亮,既然能见着人,她确实没必要再跪下去。
不用第二句话,她立刻让他将自己拉起来,不过才动作,她就发现脚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她痛呼一声,站不稳的整个人趴到了他的身上。
梁紫阳的心一惊,连忙稳住自己,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避免两人摔下石阶。
“萧姑娘?!”他心焦的低头看着她。
她一脸无辜的回望着他,懊恼著怎么丢脸的时候都被他给遇上了。
“脚麻了……”她忍不住嘟囔,“都怪这石头硬,让人跪着不舒服!”
他看着她的眼神写着无奈和宠溺,实在很想提醒她,这石阶是设计让人行走的,可不是让人跪着的。
他的神情令她不自在的一撇嘴,“怎么?看不顺眼就别看。”
“我不是……”他轻叹了口气,“只是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为我?”
她不由沉默,为何如此为他,她实在说不上来,他明明就是她最讨厌的那种文诌诌的儒生,更别提有时看到他,胸口还会隐隐作痛,但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因为她而惹来祸端,她便说什么也无法释然。
“也不全然是为你,毕竟玉笛断了,我也有责任。”她揉了揉膝盖,没对自己的行为多加解释,想来她爹和哥哥真的算疼她,每次罚她跪都叫人给她备好软垫。
“你今日也来上香吗?”
“不。”梁紫阳轻摇了下头,“来找你。”
萧水青揉着膝盖的手一顿,“你怎么会知道我在……”
她的话声因为看到从梁紫阳身后不远处出现的莫初凡而停顿,接着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她的嘴一撇,“是那个大嘴巴说的。”
“三弟有名有姓,姓莫名初凡。”
“我知道,刚才我跪在这里的时候,他像苍蝇似的绕着我打转,讲了一堆废话。”她被扶到一旁坐了下来,看到他轻挑了下眉,立刻咕哝道:“算了,你现在一定又认为我没分寸,你重视兄友弟恭那一套,所以肯定又想叨念——大家闺秀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能指著别人说像苍蝇,更不能说他的话是废话,就算他说的话真的是废话,也不能这么老实。”
她这一连串听似受教、实际上却不以为然的理论,梁紫阳听在耳里,忍不住莞尔。
“脚还好吗?”上次的扭伤不晓得好了没,今日又这么跪着,她怎受得了。
“死不了。”她再次心直口快的说,一看到他挑眉,就忍不住叹息,“看来这辈子我是不可能成为你看得上眼的那种姑娘了。”
看到她难得的沮丧模样,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能伸手搂住她,就连想要仔细瞧瞧她的脚是否真的无碍也没办法,毕竟这里香客人来人往的,还是得注重礼教分际,所以他只能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她,对于她的喜爱,更只能全数吞进肚里。
“别胡思乱想。”他低声说道,“我送你回府吧。”
他平静的语气令她胸前的胎记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从不认为自己大刺刺的个性有何不妥,但遇上了他,好像就是有那么一丝的不自在。
“免了,免了。”她皱起了眉头,抚著胸口,“我自己回去就成了,不过你得记得帮我约你大哥。”
“我知道。”他敛下眼,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阴影,“但真的……不用我送吗?”
“不用,我没这么娇弱。”她挤出一个笑容,扫了他一眼。
反正这种大才子,还是摆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崇拜就好,若真要朝夕相对,他可能会像她老爹一样被她气得半死,而她则被他烦得去了半条命。
她目光深深的望着他,然后释怀的点点头,移开了视线,忽略那发疼的胸口,有些事不要去想,就不会有太多无谓的遗憾。
“走了。”纵使知道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吓到他,但她还是伸出手,率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