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哭着摇头,「姑娘别乱说,姑娘会长命百岁的。」
「哪有什么长命百岁,人终归是会死的。」
「姑娘,您别吓双喜……」
「哭什么,我又不是现在就要死了。」
双喜抬袖擦泪,想挤出一个笑,却没能成功。
老院使被人以最快的速度请了回来,也是被地上那滩血渍吓了一跳,赶紧重新诊脉。
「娘娘且莫多思,身体要紧。」他没敢明言的是她如今的身子可禁不起思虑太重,这是天大的关系。
「我没事,一时心里堵得慌,吐出来反倒舒服了。」
「老臣还是替娘娘开几帖安神药方吧。」
「也好。」对于老太医的医术,陶静姝丝毫不怀疑,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并未对自己近来的异样往其他方面想过。
一直到陶静姝喝过一帖药歇下后,老院使这才离开,然后直接入了宫。
他相信这个时候皇上一定是很希望亲耳听到自己的回禀的。
虽然已经有人提前将消息传递回宫,但龙牧归还是有些不安心,直到听到老院使的回禀后才算彻底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不是昏厥就是吐血的?」他神色极为不豫,克妻什么的,就是帝王也很忌讳的。
老院使斟酌地回道:「依老臣看,娘娘心中隐有郁结,平时还好,若遇到相关事物牵引就会迸发出来,导致这种情形发生。」
「相关事物牵引?」龙牧归若有所思。
「不过就像娘娘自己所说,吐出那口淤血反而对她身体比较好。」
「好生看顾她。」
「老臣遵旨。」
龙牧归又嘱咐了几句,便让老院使退下了。
老院使离开后,龙牧归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今日定国公府的三房嫡子嫡女上门拜见,姝儿虽没见他们,却吐了血。
还有上一次,她在国公府昏厥便是那位三姑娘前往探视之时。
这里面必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缘故,只是她如锯嘴的葫芦般,什么都不肯对自己说。
在山中时,她对贴身的大丫鬟说什么她若先死不许那丫头殉主,而这次更过分,她直接瞩咐那丫头身后事了,还什么骨灰洒入山林?
她日后是国母皇后娘娘,死后是要葬入皇陵与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他倒要看看,哪个敢将皇后挫骨扬灰。
但话说回来,从这些话中不难看出她其实对生命并无恋栈,透着一种看淡生死,哀莫大于心死的寂灭。
到底有什么事是暗卫们没有査出来的呢?必定有发生过一些事才会导致她如今的性情。
她似乎积极努力地生活,却又常在不经意间透出心如死灰的空寂。唉!龙牧归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还真是爱上了一个麻烦的女人,不过,却甘之如饴。
当夜,龙牧归再次驾临宫外的那处三进宅院。
陶静姝一如既往,用那种说不上恭敬,也谈不上冷漠的态度对他,但就是感觉流于表面,不用心。
「要不要跟朕说说你跟国公府三房的恩怨?」龙牧归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
陶静姝奉茶的动作微顿,但表情却无懈可击,不怎么在意地说:「皇上多虑了。」
「真是我多虑了?」
「嗯。」
「不想见他们,朕以后便不许他们再来烦你。」
「谢皇上。」
「不是说没有恩怨吗?」龙牧归兴味地扬眉。
陶静姝面不改色地道:「总有些人是自己不想见的,不一定有宿怨,可能只是没眼缘罢了。」
「那你是不是跟朕没眼缘?」他冷不防地问了这样一句。
陶静姝表情微有波澜,但波动幅度真的不大,最后笑道:「皇上对自己很没信心啊。」
她避开了这个问题,龙牧归便心中有数,这就是一块焙不热的石头,白费他处处为她着想。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可能连被她恨的资格都没有,他在她心上可能就是风过水无痕。她的恨有迹可循,可她的爱却不知要落在何处。
龙牧归微微眯眼,突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陶静姝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她嫣红的唇,让她在自己怀中渐渐融化。
她的爱只能落在他身上!
他不容许有意外发生!
第七章 怒杀五妹妹(1)
春暖花开,又是风筝飞满天的季节。
窝了一个冬天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出来赏春景,京郊曲江河边丽人无数,莺莺燕燕散落在桃红柳绿间,引得思春的少年驻马频探看。
乘车坐轿,毫无新意,世家贵女很多人着骑装,执马鞭,偶有闺秀以帷帽遮面,不露真容于人前。
陶静姝也出城赏春,却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跟着外祖家宁顺侯府的女眷一道。
历经几世坎坷,她于权力富贵已是极为淡泊,也不爱太过热闹的场面,但外祖母怕她一个人待得太久性子变得孤僻叫她一道,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推拒的。
在那么多的背叛和伤害之后,来自亲人的疼爱对她来说就显得弥足珍贵。
对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她不愿再见;对疼爱友善自己的人,她乐于亲近。
但也仅只于乐于亲近,她的情感似乎遭到了冰封,失去了一些温度,太过热情浓烈的情感她失去了。
淡粉的上衣,淡蓝的齐胸襦裙,一如这郊外的春色一样清新宜人,陶静姝身后的那树桃花,丝毫没有减淡她的颜色,反而衬得她人比花娇,气质若仙。
康王的脚不受控制地想要朝她而去,可理智一再让他停下,不一样了,这一世什么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他最爱的王妃,她甚至一眼都不愿分给他。
他看到一名丫鬟领着人拿着茵席、茶案和凭几走到她身前,吩咐人将茵席在树下铺好,茶案放好,然后另一名一直跟在一旁的丫鬟扶着她坐到了席上。
陶静姝微歪在凭几上,看着眼前这一片春光水色,心情确实变得好了许多。
草地上有许多姑娘在放风筝,一张张或娇俏或艳丽的脸在春光中更显朝气和活力。
她的身体或许年轻,但她的心境真的太过苍凉衰悲了。
置身在这一片生机与欢快的天地间,陶静姝却仍旧有着与世间隔离的空茫感,恍似她在桥的这头,大家在另一头,虽然举目可见,却终究隔着时空。
她虽与宁顺侯府的人一道出来,所在的地方也是宁顺侯府圈出来的地界,却并没有跟其他人说话笑闹,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无法融入她们的热闹。
这附近的地方几乎全被权贵们各自圈划,成为各家女眷活动嬉戏的场地,平民百姓们的女眷们踏青赏春则要在另一边。
所以此处入目皆是锦绣罗衣,妹紫嫣红一片春。
信手捏了一枚蜜饯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瞬间在唇舌间迸发蔓延开来,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姑娘,姑娘,快,剪线。」双喜边说边将一把小剪递过去。
陶静姝看双杏一路牵着风筝线跑来,另一头的纸鸢飘荡在天空。
她不由得笑了笑,没有拒绝两个丫鬟的好意,剪断了风筝线,将纸鸢放飞天际。
纸鸢飞去病气祛除,百病不生。
这是人们追求的美好寓意,寄托了大家的祝福。
富贵人家的姑娘们言行举止都有规矩,大喊大叫疾跑猛走都是难得一见,放飞纸鸢也多是身边的丫鬟放上天,再让她们剪断线,亲手将纸鸢放上天的人毕竟不多。
陶静姝原本也有心亲手放,但近来一直懒洋洋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太多的兴趣,便没动手,倒是双喜、双杏替她周全了。
天空中飘飞的各色纸鸢越来越多,欢声笑语也多了些。
陶静姝伸手掩口打了个呵欠,带了几分咽意地说:「都说春胭秋乏夏打盹,睡不够的冬三月,我从这冬到春可是睡足了,又咽了。」
双喜说:「姑娘困了便睡,婢子让人将这里围起,挡了风便无碍。」
双杏已经叫人来围挡,很快地这一片便被一圈布幔围挡而起,隔绝了他人的视线,自成一片半封闭的小天地。
软枕、薄毯这些东西本就在行李中,取来也方便,幕天席地、蓝天碧草,在这样的环境下拥被而眠,也是件很惬意的事。
胭意袭来,入睡极快。
双喜略有些担忧地看姑娘,她总觉得姑娘如今的情况不太对,可老太医言之凿凿没有问题,让她有些纠结到底该不该提醒姑娘呢?
若是虚惊一场,对老太医多多少少显得有失尊重,可是不提,她又忐忑不安。
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很多,可除了她,其他人都是皇上的人,如果他们联合起来骗姑娘的话,绝对说得通。
围挡外突然响起对话,双喜双杏互视一眼,双喜走了出去,发现被侍卫挡在围挡外的是定国公府的二姑娘和三姑娘,她们正在跟侍卫讲理。
看到双喜出来,陶静芳面露喜色,「双喜,大姊姊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