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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累积九世的反击(1)

  碧空万顷,不见一丝云彩,风过湖面,水微荡,湖心有亭,纱幔四垂,如遗世独立在水中央。

  夏日炎炎,蝉鸣不断,湖面的荷,湖畔的柳,花园里的花木都显得无精打采,这个时候的花园无人经过,只有扰人的蝉不甘寂寞地喧闹着,肆意破坏着这一方天地的宁静。

  一阵风吹起垂落在湖心亭四周的轻纱,露出侧卧在临水飞来椅上的纤细身影,水绿色的裙摆半垂而下,在微风中时不时轻颤摇曳,裙摆上那丛青翠的竹枝在衣服皱纹中若隐若现。

  月白色的纱衣透出里面的浅粉衣色,一方绣了兰草的丝帕覆在少女的面上,让人无法窥视她的容貌。

  蓝天、碧水、微风、轻纱、凉亭、熟睡的少女,组成了一幅静谧而又美好的画面,天地在此时彷佛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突然,少女弹坐起身,因动作过大过急整个人从飞来椅上直接翻滚落地。

  覆面的丝巾滑落,露出少女精致秀美的脸,虽神情惊惶,但不改是美人的事实。

  她因惊惧而剧烈地喘息着,脸色煞白,额上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目光因过度惊恐而有些涣散。

  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喘息渐渐平缓,呆滞的眼眸慢慢有了神采,纤细的手指先前因用力抓在飞来椅上指甲泛白,渐渐放松后仍微微地发着颤。

  最后,她整个人脱力般地靠着飞来椅,目光透过轻纱落到不知名的地方。

  又活过来了啊……

  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可是她的人生却不知来来回回重复了多少次,区别只在于她最后换了哪一种死法。

  陶静姝脸上不自禁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这样重复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脸,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前一刻从高空坠落粉身碎骨的疼痛还刻印在灵魂深处,下一刻再睁眼却是岁月静好,这份落差纵使陶静姝已经有过很多次的经验,一时半刻依旧有些无法消化。

  等到所有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陶静姝扶着飞来椅慢慢起身坐了上去。将手搭在扶栏之上,在轻纱飞舞中看水光潋灩。

  疲惫,深深的疲惫,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充满了她的身心。

  这样不停重复来过的人生究竟有没有终结的时候?

  每一次她都努力积极地生活,每一次都尽量地小心谨慎,可还是无一例外地被害身亡。

  老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一直是个不喜欢与人争斗计较的人,可是这一世世被害的结局告诉她,这世上有些人是魔鬼,他们毫无人性和道理可言,不管她怎么淡泊名利,怎么避之唯恐不及,怎么想与其和平相处,他们还是如同失心疯一样非要弄死她不可。

  上一世,身心俱疲的她为了避免被害,想要一举摆脱重复的轮回,年纪轻轻便选择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没想到却还是被杀手扔下了万丈悬崖死于非命,真是欺人太甚。

  她到底哪里妨碍了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她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吗?

  在陶静姝看来,自己非但跟那人没有仇怨,甚至有几世还可以说对对方有所恩惠,但那个人就是想害死她,似乎只有她死了那个人才能安心似的,完全的莫名其妙加不可理喻!

  重生太多次的陶静姝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混乱,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按揉在太阳穴上,试图将混乱的记忆重新捋一下,这一次她又是重生到哪一年了?

  低头望了一眼手腕处新系的祈福线,与身上的衣装,她想起来了——

  丰佑三年,新皇登基第三年,朝局稳定,新象伊始。

  定国公府做为开国元勳府第,在军中素有威望,每一代的定国公在朝局中都保持中立,只靠皇上,因此即使皇位更迭也一直屹立不倒。

  她,陶静姝,就是现任定国公的嫡长女。

  以她的身分地位该是无比尊荣,受尽疼宠,但在她父亲现任定国公陶定山的眼中,她恐怕连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那个最让父亲疼宠的小女儿是她的庶妹陶玉颜,也是害得她九世惨死的罪魁祸首。

  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哦,对,是从五妹八岁那年开始的。

  五妹比她小三岁,丰佑三年她十七,五妹十四,都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

  只不过,国公府里早没有女主人……也不对,只能说是没有正经的女主人,如今主持中馈的是受宠的柳姨娘,也就是五妹的生母。

  说起来,她的父亲也算是个痴情人了,因为心爱的女人不让父母喜爱,又为了不让其矮人一截,竟然放弃续弦,对外宣称是因为自己对亡妻情深意重。

  呵!对亡妻情深意重?在她这个亡妻所出的嫡女眼中只觉得讽刺。

  至于婚事——陶静姝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前几次的重生中倒也曾有过议亲或者订亲的对象,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毫无例外的不了了之,更甚者有两世还传出她是不祥之人,婚姻之事更是想都不要想。

  现在想想,其实里面都有她那位亲亲五妹的影子,而她那生母柳姨娘也推波助澜。

  她倒是能理解柳姨娘,毕竟帮亲不帮理也是人之常情,庶妹的作为她就全然不懂了。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以揣测的,也和太阳般让人无法直视,陶静姝这会已经懒得去猜庶妹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的原因,总之,五妹就是个不可理喻之人。

  手指从按揉太阳穴改为倚栏半托腮,陶静姝微微眯了眯眼。

  不管她愿不愿意,总之她又一次重生了,那就得打起精神应付一下可能极为短暂的这一世——是的,人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应付」了。

  任谁的人生变得好像无限轮回、结局注定的游戏一般,都不太可能对于生活这件事生出太多的兴致。

  要不是怕疼加上不甘心,她可能会直接选择自我了结,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无论怎么个死法,只要这个无限轮回的游戏不被终结,她怎么死都没用啊。

  与其白白多死一次,她决定不为难自己,人生已经这样艰难,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一阵疾风掠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湖中亭亭而立的荷花也似在绿波中随风而舞。

  这个时候陶静姝听到岸边传来脚步声,她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虽只是远远的一眼,她还是认出了那个人——她的贴身丫鬟双喜,一个每一世都陪她到最后的人。

  她眼眶瞬间便泛了红,湿润起来,历经生死轮回后又一次见到身边最亲近的人,这种感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那名远远走来寻人的青衣小婢梳着常见的双丫髻,系着同色系的流苏发带,簪着两朵珍珠攒成的珠花。

  双喜脚步急匆匆而来,在看到湖心亭中的主子时脸上不自觉便带上笑,快步走近。

  「姑娘,您可让婢子好找啊。」

  陶静姝掩口打了个呵欠,笑道:「屋中闷热,我就出来吹吹风,凉快凉快。」

  双喜也跟着笑,「婢子也是这样想,所以便到园子来寻姑娘。」略停了下,又接着说:「可姑娘出来怎么能不叫人陪着呢,虽说这是咱们自家府邸,但总归还是要小心些。」

  她的言外之意陶静姝听出来了,柳姨娘母女明里暗里对她下手,如双喜这样的身边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然对她们有所防备,可根本防不胜防。

  前几世她采取的多是避让,总想着惹不起总躲得起,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谁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她们就跟疯狗似的非要咬她,而且还是不死不休。

  所以这一次——陶静姝决定了,她不再避让了,连出家都无用,退无可退,那就背水一战,既然对方不想她好好过日子,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弄不死对方也得恶心恶心她。

  陶静姝伸手左右交叉握了一下手腕,嘴角噙上一抹带着杀意的冷笑,目光变得坚定。

  双喜瞠目看着眼前的姑娘,觉得姑娘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

  微微偏了偏头,陶静姝若有所思,说来也奇怪,综合前几世的经历来看,她家五妹似乎有趋吉避凶的能力,而且好像特别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得到贵人相助。

  可以肯定的是五妹并不会那些所谓的玄门法术,或许是她手边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助运之类的,甚至可能突然造成某人的行为失常——

  前几次重生,她察觉因为五妹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已经让一些世家贵女对她敬而远之,只不过五妹日子太过顺遂不免有些得意忘形没注意罢了。

  虽然因为每一回她都死在五妹之前,并不知道五妹后来的结局,不过,她觉得大约是不好的。一个人若是天选之子,天生的气运惊人倒也就罢了,但若是存在一些人为的作弊手段,藏得再隐蔽还是会让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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