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当年也是丫鬟爬床做通房,生了儿子当姨娘,简直是漂亮丫鬟们羡慕的对象,奋斗的目标!
周老太太新订的家规若是传到周海山家里,刘姨娘第一个被狠狠打脸。
周云丹并不在乎二叔那一家人,抚了抚手腕上的翠玉金丝镯,浅笑道:“待大嫂回府,还望祖母与母亲多教导她,老是拧著性子一意孤行,这不是让人钻了空子?”何荣芳若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养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谁能偷龙转凤?
小姜氏对何荣芳的不满已久,说白了,何荣芳不太看得上由小妾扶正的继婆婆。若是用大红花轿由正门抬进来的继母,何荣芳还不敢小觑,偏偏是出身将门的她最看不上眼的柔弱小妾,觉得肯定是狐媚子撒娇才能被扶正,面子情过得去就够了!是以,她任性地挺著七个多月的大肚子去大兴田庄,也只是知会小姜氏一声而已。
如今早产,还发生这般丑事,要怪谁?
周老太太朝小姜氏道:“我明白你做人难,但你须切记,你是她正经八百的婆婆,该训诲的就不能客气,家宅才能平安。”
小姜氏心悦诚服,亦有些赧然,“娘说得对,可是大郎媳妇乃将门金枝,气势凛然,道理又一套一套儿的,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但也不忍怪她,周家、姜家看中的不正是她温软如绵的心吗!
周云丹相信小姜氏的人品更胜于何荣芳,粲然一笑,“母亲是该好好教导大嫂,那是个胡涂虫,若非我去得及时,抓了个现行,大嫂竟宁愿相信自己生的是儿子,说什么‘哪有女人傻得肯用儿子换女儿的’?想儿子想疯了,若真教春喜那一帮贼人得逞,大嫂肯定丝毫不怀疑,听凭摆布了。”
小姜氏神色微微一沉,旋即无影无踪。出身高门的蠹媳妇,教导起来轻不得、重不得,真烦!
“真是糊涂透顶!”周老太太气笑了,不禁唏嘘,“入门五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一滴骨血,即使是女孩儿,也是咱们周家的嫡长女,身份贵重,岂是贱婢所生的庶子能比?这样的糊涂人,不狠狠敲打一番,岂堪为宗妇?”
周云丹秀眉一挑,似有不满。追根究底,周云奇才是祸头子!他但凭待何荣芳有三分爱怜,五分看重,宠妾岂敢上天?何荣芳也不至于从一个好好的将门金枝,变成深闺怨妇,患得患失的就想要一个儿子来巩固地位。
但周云奇总是她的亲大哥不是?她也不好胳臂往外拐。
周云溪也有相似的看法,这时代的女子不容易啊,即使是公主、郡主,若不得夫君喜爱,也只能苦水往肚里吞,皇帝可以砍了驸马的头,却无法逼驸马“真爱”公主。
不过她心里对周云奇的不屑是比周云丹深得多了,毕竟周云奇又不是亲大哥,对龙凤胎从庶子女摇身一变成了嫡子女,周云奇私心不待见他们,表现出来的自然少了长兄如父的宽容疼爱。周云溪又不是傻子,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嗜好,周云阳也跟随父亲的脚步,走科举之路,而周云奇从武,自有长兴侯府那边扶助,这才保住了薄如蝉翼的兄弟情谊。
魏清馨描得细细的柳眉微微一蹙,“外祖母,本来这事我一个外姓人不该多嘴,但内心有话,不敢瞒着外祖母。”
周老太太捻着手里的金刚菩提翡翠念珠,四颗翡翠珠、十八菩提珠,是儿子的孝心,她日日捻著日日顺心,安然笑道:“好孩子,都是一家人,这里坐的谁又把你当成外姓人了?就你多心。”
“我错了,外祖母。”
“本来这样的糟心事,没成亲的孩子不适合多听,只是丹儿的顾虑也没错,不能把你们养得纯良无知,后宅的阴私手段即使是阳哥儿也该心里有数,何况你们这几个闺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祖母所言极是。”周云阳等人忙附和。
“家丑不可外扬,相信你们都懂。”周老太太告诫一声,对外孙女笑道:“馨儿方才想说什么?”
魏清馨的唇角含着几分薄薄的笑意,“大表哥驻守天津卫,不能擅离职守,跟大表嫂长年分居两地,也难怪教妾室得意去。大表嫂纯孝,留在府里奉养长辈,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不如让大表嫂带着孩子去天津卫和大表哥团聚,外祖母和舅母以为如何?”
周老太太但笑不语,心里轻叹。
小姜氏的口气温和如春风,“馨儿真懂得体贴人,就看大郎媳妇的意思吧!”心里却道: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知道巴结嫡长子,说得好像何氏是?了孝顺公婆才留在府里似的。
魏清馨微有得色,“能够夫唱妇随,大表嫂怎会不愿意?”
周云溪的目光略含挑衅,看着小自己三个月出生的表妹,“是大哥拿孝道压着大嫂,不让大嫂随他赴任,自己带着心爱的小妾逍遥快活。”
什么玩意儿,端起碗喊娘,放下碗骂娘,啥道理?
元配死了十多年,都是我娘在照顾你,结果你依然一心向着元配所出,瞧不上小妾扶正的舅母!
周云溪多庆幸自己穿越来时就是嫡女身份,不用上演“庶女的逆袭之路”,现代女性有几个会宅斗、宫斗的?是以,她很珍惜自己的家人,这是她在礼教森严的宗族社会里的保护伞,不容他人欺侮。
片刻的沉默后,魏清馨不由得讷讷道:“自古赴外地任官的若是长子,通常会留下长媳打理家务、侍奉长辈、教养子女,是孝道,也是妇德。馨儿是想外祖母和舅母都不是迂腐之人,才替大表嫂说两句。”
小姜氏乐得卖好,“无妨,馨儿是老实的好孩子,大郎夫妇的确不该分隔两地,不说别的,这子嗣最重要,大郎媳妇若能多生几个嫡子,就不怕再有今日之祸。”一个对婆婆存了散漫之心的媳妇,谁稀罕了?
周老太太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要知道当初周云奇就是在老太太面前把“孝孙”演得入木三分,成功将无趣的正妻留下来代他尽孝,他身边自有柔情似水的小妾服侍,老太太放心得很。如今有了春喜这祸水,老太太再也不放心小妖精了。
“待荣芳坐好月子,我来跟她说。”
周云丹也同意,大嫂早日诞下嫡子才是正理。
魏清馨安静听着,心口闷闷的,脸上始终撑著一丝笑意。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周云奇、周云丹才是最亲的表兄妹,同样的生母早逝,亲爹眼里只有继母和异母弟妹,同病相怜,不正好互相帮衬吗?再加上周云奇年纪轻轻已是英勇过人,前程看好,周云丹又嫁进静王府,深得静王宠爱,这样的至亲,她即使不巴结著,也不好得罪啊!何况,她又说错什么了?舅母尚且不反驳,周云溪着急上火的剌她两句,真是小家子气。
柿子拣软的捏,看周清蓝终于停下吃樱桃的嘴,魏清馨微微一笑,“清蓝妹妹天真烂漫,今日这事,妹妹又怎么看呢?”一贯的轻声细语,看似多么友爱。
周清蓝眨了眨眼,目光清澈似秋水盈然,不解道:“我不明白,好奇怪啊,大嫂为什么不在府里待产,跑去大兴田庄生孩子?”
敢情大家说了一大串你都没听进耳里?魏清馨微露鄙夷神色,蕴了含蓄的笑道:“妹妹真逗,不就是大嫂厌烦春姨娘的啼哭痴缠,避到大兴田庄求个清静,谁知春姨娘大胆私逃出府,追至田庄,大嫂动了气,这才早产。”
周清蓝像个福娃娃似的,微歪一下脑袋,笑意舒展,“所以我不懂啊,大嫂不喜欢春姨娘,可以把春姨娘送走,为何她要自己走?这里是大嫂的家啊!”
这话多实在,简单、直接、粗暴的解决小妾作怪。
何荣芳是正室,她出身名门,要贤良淑德,要温良恭俭让,即使心里恨透了妾室,也要杀人不见血,再一脸哀戚地惋惜小妾的凋零。
一室静寂,教魏清馨有点后悔她脑子抽了才问周清蓝这么“高深”的问题。她呵呵干笑道:“妹妹说笑了,春姨娘是大哥的爱妾,大嫂看在大哥的颜面上才不好处置姨娘。”
“可是,现在春姨娘不是死了吗?看吧,春姨娘作怪的时候不处罚她,她心中没了怕字,不就自己把自己害死了?”周清蓝杏眼微眯,眸光粲然清亮,一脸自得的笑,“所以还是我聪明,换作我是大嫂,大哥偏爱春姨娘,那就把春姨娘送回去天津卫给大哥相亲相爱,傻子才?了一个小妾避居田庄,看在下人眼里,春姨娘才像主子呢!”
话糙理不糙,连周云丹都有些警醒,拂一拂袖口上米珠点缀的精致花边,一笑,嫣然无双,“我最羡慕的便是阿宝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什么都不想,少了忧惧,不至于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