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蓝唇畔挂了如弯月般的微笑,“世人谁能寿与天齐?我也怕死,但绝不会被克死,心月不用替我操心。”小姜氏早跟她模拟过姜心月可能的反应,还有姜心月真正害怕的是什么,果然一一料中。
而她的反应反而出乎姜心月的意料之外,还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姜武墨便冷斥道“够了!你是不想认我这个爹了?”不孝女,白养你一场。
姜心月静了须臾,到底不敢挑衅父权,嘟一嘟嘴,含笑道:“女儿不敢,不说了还不行?知道父亲急着想要嫡子,特地带回来一坛好东西。”
众人或冷眼旁观,或好奇她又闹什么蛾子。
第六章 指控亲爹贪嫁妆(2)
姜心月让人传唤侍立于廊下的丫鬟金竺进来,金竺手上捧著一个小坛子,可以盛十斤酒大小,在姜心月的示意下送至周清蓝面前。
“这是什么?”她且说且笑,一脸戚动。
“继母进门,女儿也要孝敬一下嘛!”姜心月嘴巴不刺人一下就不舒坦,“小姨子不用担心后母难为,我保证不刁难你。还指望你生出弟弟。日后好给我撑腰。这坛子蜜枣,是清平王府特制的,对女子宫寒之症有特别疗效,清平王府的女眷每日都要吃上五、六颗,个个都能生孩子,就没有生不出来的。”说著,亦有几分自得,“我可是求了外祖母数日,外祖母才讨来这一坛子,喏,收下吧!”
从姜老夫人、侯爷夫妇以下,个个脸色不自然的扭曲一下,可惜姜心月没注意。你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大谈生孩子之事。要脸不要脸?对象还是新进门的继母,你说你不是在打继母的脸,有人信吗?
姜武墨一脸含霜,心里快气炸了。郭侧妃教不好女儿,又来祸害外孙女。
周清蓝反倒没心机的让人收下,嫣然一笑,“有劳心月费心。”算是缓和了气氛。
姜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头一回庆幸是周清蓝做了姜心月的继母,心思单纯,从不多想。换了另一个女人进门,非恨死姜心月不可:你什么意思,我刚过门就质疑我生不出孩子?世上竟有继女管到继母头上的?什么家教!你若真是好心,这生子蜜枣不能悄悄的送吗?大张旗鼓的,其心可诛啊!
姜老夫人暗叹一声,对杨氏道:“对心月的教导要抓紧了。”
杨氏应是,心里也叹息。
姜心月没有得到众人的赞赏,心里委屈呢,嘴边的笑便化为对周清蓝的不屑,“以为你会威恩戴德、欣喜若狂,真是枉费我的孝心。J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她秀美的容颜染上蛮横之色,“本来想算了,如今却要清算一下旧帐,把我娘的红翡翠头面还给我!”此乃姜心月的终极目标。
“什么?”周清蓝一头雾水。
“把我娘的红翡翠头面还给我!”姜心月大声道。
姜武墨不可思议的瞪她,女儿这一喊,像一把尖锐的刀,直刺他胸口。
周清蓝锁眉,反应不过来。
姜心月着急道:“你可别装傻,你及笄时,我爹送去一套红翡翠头面,价值不菲,那是我娘的嫁妆·快拿出来还我!”
话落,一片寂静。
姜泰眼底有冷冽的怒色,几欲爆发出来。
杨氏拿手绢捂住了嘴,表情非常悲伤。
杜氏偷偷兴奋这好戏连台呀!姜采萦、姜妙音和姜妙彤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英明神武的大哥会做这种事。
姜武墨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我没拿你娘的东西!谁告诉你这话的?”
姜心月反驳道:“我不信爹的话,红翡翠头面一定要还给我!”
姜武墨心痛如绞,神色阴阴欲雨,伤他最深的竟是他的女儿!
周清蓝猛地站起身来,面容沉静如水,语调却冷如寒冰,“姜心月,我真的好难过,为你爹感到心寒、感到不值。在你眼里,你爹是这样的人吗?他是你亲生的爹呀,你竟敢当众侮辱他,质疑他高贵的品性!他是我的丈夫你侮辱他就是侮辱我,你真可恶,你真的好过份!”越说越伤心,泪意蒙眬,流下两行清泪。“在你眼里,什么亲情孝义,都是假的吗?你爹不可能贪图你娘的东西,我都明白,你身为女儿怎么不明白?”
说著说著,一股委屈翻了上来,她忍不住泪雨滂沱,“世子爷……”你好可怜!
姜武墨读懂了她的心语,莫名的就不难过了,反倒心疼她的泪,“别哭。有什么可哭的?”见她掏出手绢,接过来替她拭泪,轻斥道:“真是孩子气!人前落泪,有失身分。”声音却和煦如风。
“嗯,听你的。”真真是需要人哄著的小娇娇。
姜心月微微瞠目,心里又急又气,急的是怕东西拿不回来,气的是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外祖母什么都料准了,一时怒气攻心,张口就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拿孝道压在我头上就想吞了我娘的东西……”
“啪”的一声,杨氏冲过来扇了一巴掌,又“啪”的一声,另一边脸蛋也烙上巴掌印,姜心月痛得哭出来,杨氏抚著胸口,气恨道:“哭什么,你还有脸哭?目无尊长、忤逆不孝、任性自我的混帐东西!跟你娘一模一样的招人恨!”
“祖母……”姜心月活这么大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才养成骄横霸道、任性自我的脾气,今日却被打了,还当着一家人的面。
她恨得双眼通红,脸孔微微扭曲。
杨氏不喜欢穆以萱,但不会牵连无辜的孙女,又是家里的第一个孙辈,怎会不疼爱?但今日姜心月的一言一行却活生生复制了穆以萱当年的模样,让人气恨。
“你眼里只有清平王府才是富贵窝,是不是?]杨氏不想留情,决定下猛药,就看姜心月清醒不清醒?冷着声音道:“你听清楚了,我们长兴侯府不比别人穷,而且子孙不多,每年花费的银两不及清平王府的一小半儿。你爹是堂堂正正的世子爷,会买不起一套红翡翠头面?你娘的嫁妆,你爹从来没沾过手,也看不上那点东西。你怀疑自己亲生的爹,大不孝也就罢了,你这是在侮辱谁呢?”
姜心月仍是疑心,有怒意与不甘。
杨氏瞟了眼她的表情,语气冷若秋霜,“今日我便把话挑明了,让家里人都明白。你娘去世后,她的嫁妆便封存于小库房里,上了三道锁,需要三把钥匙才能同时打开。这三把钥匙,一把我收著,一把在你爹那儿,另一把在郭侧妃手上。嫁妆册子也誊抄三份,由三人分别保留,就为了怕日后有嘴也说不清。这些事,你心心念念的外祖母没有告诉你吗?她怎么敢误导你说你爹贪了你娘一套首饰?”
姜心月有些惶惑,“不,不,外祖母一心只疼爱我,她没说爹贪了我娘首饰,只是担心我受委屈,又听到小姨的及笄礼那么隆重热闹,一整套的红翡翠头面极珍贵极少见,不是王府富贵哪拿得出来?”
姜武墨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吩咐自己的小厮去他书房的书桌抽屉里取来一个剔红雕梅竹图的扁方木盒,对姜心月道:“你也大了,你娘的嫁妆册子和库房钥匙放在我这儿的一份就交给你了,没事可以翻翻册子,看看有哪些陪嫁。其余两支钥匙,还是由长辈收著,以免遗失,待你定下亲事,你祖母会教你打理嫁妆。”女儿如此刁蛮无礼,目无尊长,阿宝肯定应付不来,就不麻烦她了。
至于,嫁妆里的木料、衣料、毛皮、珍贵药材等等,放置多年易虫蛀腐坏、一般人家会拿出来用掉,再补进新的。但这些年就没打开过穆以萱存嫁妆的小库房,原本姜武墨打算待女儿出阁前,自己掏银子将损坏的旧嫁妆全给换新的,补偿给她,但今日瞧女儿大逆不道的拿他当贼看待,他齿冷心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在长辈面前丢了脸,给弟弟、弟妹看了笑话,让晚辈见到他的女儿丝毫不尊重他这个父亲,他颜面扫地,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姜武墨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今日受到的打击便有多沉痛。
傻子都知道要维护爹娘的好名声,他的女儿却专程回来给他抹黑!
杨氏心疼自己的儿子气狠了,一脸沉肃道:“心月,给你爹下跪认错!你娘的陪嫁首饰里,根本没有一套红翡翠头面。
姜心月不信,猛摇头,“王府富贵,不会没有……”
“混帐束西!不辨是非,还听不懂人话。”长兴侯姜泰彻底对这位嫡长孙女失望了,“王府富贵也架不住花钱的人多,清平王的女儿活下来的就有十几个,这头尚未嫁完,那边孙女也要出阁了,分一分能陪嫁多少?一套红翡翠头面倒是买得起,即便买了,也只会留给王妃所出的郡主做陪嫁,你娘只是庶女……”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