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尽姹紫嫣红、繁花盛开,也没有阿宝的笑容令她心情愉悦,为了阿宝能嫁得体面,后半生安稳,她要振作起来,绝不能倒下。
周定山走进房里便见到这一幕,小女儿的面庞因笑容而盈盈生辉,小姜氏看一眼花架上新供的孔雀菊,最多的目光却是落在么女清蓝身上,已然扫去悲戚之色,笑意融融的美如春花,更显眉目楚楚、我见犹怜。
周定山原本就爱极了小姜氏,秀丽温婉的容貌,娴静的微笑透著优雅和一丝书卷气,言语温柔,善解人意,不道人是非,是他“书中的颜如玉”。
多年夫妻相知相许,小姜氏一病倒,他便心慌心痛,他不能想像身边没有小姜氏要如何过日子,如今见她能坐起来与女儿谈笑,心情大好,声音柔和道:“我们阿宝的笑容就是一帖良药,爹心中的烦忧都散了大半。”
“可不是。”小姜氏抿嘴轻笑,眉眼间笑意流转。
“爹娘在烦忧什么呢?因为圣上的赐婚吗?”周清蓝的眼眸像小鹿一般,既无辜又温润,惹人怜爱。
“阿宝不怕吗?”周云溪不想被忽视,低声道:“大表哥有克妻之名。”
两束责备的目光立即扫向她,周云溪耸了耸肩。习惯了,谁都不能够吓唬阿宝,让阿宝不开心。
“克妻?嫁给大表哥会死掉吗?”周清蓝望着爹娘,眼角有水光闪烁。“我死掉了就再也见不到爹爹娘亲和祖母了……”
“不会,不会,那全是别人恶意中伤。”小姜氏忙安慰道,把她搂进怀里轻拍,“你大表嫂生病那么久了,你也见过,她胎里带病,又不是你大表哥害她生病的,别人反过来怪他克妻,他实在可怜。”
即使心里有点呕,但事已至此,周定山真心祈求老天爷姜武墨不克妻!
“我们阿宝是有福之人,谁也克不了你。”周定山眼中含着说不出的坚定。“生老病死是上苍注定,不是凡人能左右。”
“是啊!以后谁都不许再提姜武墨克妻,圣上亲笔赐婚,福泽无边,富贵双全,福禄寿喜都不缺。”小姜氏与其说是在说服自己,不如说想藉天家皇威制止这流言。
周定山摸摸周清蓝的头,在官场上威严的声音放得低柔,“你娘说的对,皇上一向圣明,不会无缘无故赐婚,一定是双方的八字命格大吉大利,才乐得锦上添花。”
周清蓝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她完全相信父母的话。
果然天真的傻子比较幸福!周云溪眉心微皱,很快又释然地笑了。她庆幸自己是成熟的灵魂穿越而来,否则时时看父母这样偏宠周清蓝,真会心灵扭曲成了恶毒女配。
刚穿来时,她以为是会哭会闹的小孩有糖吃,后来才知道小妹清蓝从一出生就不哭不闹,弱弱小小的,连眼睛都睁不开,让爹娘担心坏了,害怕她夭折,所以即使请了奶娘,清蓝一直跟父母睡在同一张床上,直到两周岁才移居别室。像周定山这样的大男人,儿女不少,可亲手照顾过的婴儿只有周清蓝一个,情感自然不同。
周云溪也曾怀疑过,在穿越文中只有从母亲肚子里胎穿的婴儿主角才不哭不闹,甚至不喝母乳,因为成年人的灵魂不好意思哭闹啊,只在肚子饿或大小便时才哼哼两声,让照顾的人省心不已,纷纷夸奖。
后来仔细问过身边的人才知不是,周清蓝从出生就特别难养,说拉就拉,吃了就吐,却又没力气哭闹,让周定山和小姜氏特别心疼,决定不再生孩子了,把心力都放在小女儿身上,直到过了三、四岁才慢慢好养些。
周云溪这才放心了,哪来那么多穿越人士,何况周清蓝一点不聪明也不世故。
慢慢地,姊妹一起长大,不哭不闹的周清蓝却特别爱笑,还有一条金舌头,吃到美食时的笑容特别幸福,谁见了谁开心,长辈缘比谁都好。
周云溪也慢慢把这些人都当成自己的家人,把周清蓝当作需要她照顾的妹妹。如今周清蓝有了一门好亲事,至少不用低嫁,姜家门风干净,姜武墨性格坚毅,不是糊涂过日子的人,可保周清蓝安安稳稳过一生,周云溪真心替妹妹高兴。
周清蓝压根儿就不懂嫁人有什么难,一样开开心心的莳花弄草、吃吃喝喝。准备绣嫁衣?不好意思,她完全没这想法。
周云丹在静王府得知消息,看静王一脸的莫名其妙,便明白皇上是一时兴起,事前没露半点风声。静王派人打听一下,只知万寿节后皇上看到长兴侯府献上的寿礼有点感叹,随即便替姜武墨赐婚。
周云丹有点担心娘家的反应,回周府一趟,周老太太偷偷哭过一场便好了,毕竟是圣旨赐婚,谁敢放声大哭?周定山仍旧一张严肃脸,小姜氏用一把小剪子随手剪去盆栽多余的花枝,周清蓝在试吃小厨房新做的松仁云片糕。
一切如常。
好吧,是她想多了,前世周清蓝出娘胎便夭折,连名字都来来不及取,今生多了阿宝,谁也克不死她吧!
第五章 入侯门二弟媳找碴(1)
元徽三十年秋,周云阳、姜鸿文顺利中举,姜家自然欢喜莫名,杜氏扬眉吐气,回娘家给父母狠狠长了一回脸。但相比之下,周云阳反而更受注目,才十八岁,尚未订亲,家有待嫁闺女的官宦世家均蠢蠢欲动。
趁著喜庆的好心情,长兴侯夫妇正式登门为姜武墨和周清蓝订下婚期,十一月初一,大吉之日,反正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剩采买吃食。
周定山没再拿乔,应允了。
这两年姜家表现得诚意十足,姜武墨隔三差五的便送些吃食或小玩意儿讨未婚妻欢心,三节六礼和周家每人的生辰贺礼均十分厚重。去年二月周清蓝及笄,姜武墨提前送来一套红翡翠头面,发簪、珠花、项链、手镯、耳坠、戒指,共十二件,价值连城。
周定山见了都为之动容。男人才懂男人在想什么,肯为女人花钱的不一定是真爱,但舍不得花钱的肯定没当回事。
订亲两年后准备婚礼,可以了,刁难女婿也要适可而止,免得女儿过门后吃亏。
小姜氏在元徽二十八年十月送周云溪出阁后,便慢慢收拾周清蓝的嫁妆。她的私房中最挣钱的便是胭脂铺吉翠坊,周云溪出了大力,占净利四成;剩下的六成,三成给清蓝作陪嫁,三成握在小姜氏手中,支援府里的一部分开销,以后会留给周云阳作私房。
周云溪没有异议,她再能干也需要家族力量来保护自己的产业,她只要有足够的钱花就行了。一个贵妃身边的大太监,他家里的兄弟侄子就敢强买人家的茶园和半条街和商铺,所付的价钱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领教了权势的力量,周云溪完全失去吃独食的野心。
给周清蓝三成股份,看似白送黄金白银,但往后有长兴侯府做靠山,谁与争锋?
小姜氏悄悄告诉女儿,“有朝一日你爹老了,换大郎当家,我一分银子也不会拿出来公中用。按律长子可得七成财产,我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孙吧!”公中该给女儿的陪嫁,她多多益善,一点也不想省。
周家三代列侯,老祖宗狠捞过战争财,家底丰厚,周定山又疼女儿,房产田庄、良田果园、金银压箱……即使没有吉翠坊赚银子,也足够一生衣食优渥。
周云奇那边得知周清蓝要出阁,加上周云阳中举后这一、两年也会成亲,忙打发何荣芳回京,明为帮忙准备亲事,暗地里吩咐她留意小心继母掏空家底。
何荣芳于今年正月如愿生下一名嫡子,心花怒放,正是对丈夫情深意浓时,突然催促她带着孩子们回京,心中一堵。
周云奇道:“你是长媳,理当留守家中侍奉长辈,为了生嫡子才让你来的,如今儿子也生了,你就算不为我,也不替你儿子守住家产?爹有多宠清蓝,你不晓得?”
何荣芳憋了一肚子火,不得不回房收拾行囊。
她奶娘道:“大爷说的也没错,大奶奶生了哥儿,老太太和老爷夫人都没见过呢!”
何荣芳苦笑一下,意兴阑珊道:“公公要拿出多少家产给小姑做嫁妆,岂是我能左右的?即使是大爷自己,也不敢多放一个屁。他不过是找到了绝佳的好借口打发我回京,上司同僚再送美人过来,他好方便笑纳。”
奶娘叹了口气,周云奇是个薄情的,自以为将妻妾一个个都照顾到了,有情有义,其实是每个都辜负了。原以为陪伴他最久的春姨娘“难产”去了,就怕成了他永恒不忘的白月光,结果是她们想多了。
周云奇这样自以为是的大男人,哪会将一名奴婢放在心上念念不忘。习惯了她在身边,没事便多宠一宠,宠久了也会有真感情。可一旦死了,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