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时两人之间的水火不容常让萧洛里头疼得直想撞墙,有时当真气不过了,就一手一个拎着他们的衣领,直拎得他们嗷嗷叫,他才会将他们放下地,然后便板着脸训起话来。
「瞧起来净空大师不似敢以下犯上的模样啊?」
「你倒是想想被两个皮实的孩子嚷嚷到头快炸了的遭遇,就知道为何萧大哥会气得拎起我们俩长篇大论地叨念一番。」
说着说着,花素锦的郁闷骤然消失,笑得乐不可支。
「你都不知道,那小子可是被我揍了几回的,说是鼻青脸肿也不为过,可他性子倔,怎么揍都不肯服输,明明我这个师姊比他高明不知多少呢!」她愈说愈起动,也越发的洋洋得意。
对于殷骥骁的过去,云浅浅也听得入迷。
「是吗?我还以为他的武功比你好。」说着说着她也来了劲儿,她不只听得兴味,也忍不住插话说道。
斜睨了云浅浅一眼,花素锦心直口快地说道:「啧,知道你们俩现在关系匪浅,但也不必这么戳我吧!」
蓦地,两红云飘上了云浅浅的双颊,她原就生得好,再添上两抹红霞,更显几分娇艳,这样的云浅浅,倒是花素锦不曾见过的。
「你……现在是在说你们小时候的事呢!」云浅浅啐了花素锦一口,说起话来却结结巴巴,
见她那娇羞的模样,花素锦知道别扭的殷骥骁想来已是心想事应,心下感到安慰,可一想到自己和萧洛里的纠缠,原本的开怀顿时变得万分惆怅,脸上的笑容亦不复在。
「姊姊这是怎么了?」
没有回答云浅浅的问题,花素锦继续开口说道:「如果早知道快乐的日子那么短,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殷骥骁有一天突然被皇上召了回去,过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便再也不笑了,总是心情郁郁,甚至喜怒不定,接着便常常消失就是好长一段日子,然后出现的时候,身上便时时带着伤。」
虽然总是被殷骥骁气得七窍生烟,但花素锦的语气中还是满满的心疼,即便没有说出口过,可她是真的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随着花素锦的话,云浅浅立刻想到自己看到殷骥骁那满布伤疤的前胸和后背,这些交错的伤疤每一回看到,都让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然后便是无止境的心疼。
为什么?明明就是一个天之骄子,却让自己一直处于极端的危险之中,到底是什么缘由?
彷佛还能看到他倒卧雪堆奄奄一息的模样,那日,若是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他,只怕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世人口中的纨裤四皇子了。
「你一定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吧?」
见云浅浅点了点头,花素锦继续说道:「小四的生母在他出生时便因难产走了,他娘的出身并不好,所以与今上相恋时,遭到皇室和朝廷重臣的反对,可是皇上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迎了小四的娘进宫,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进了那豺狼虎豹满布的地方,就算皇上一心相护,想仍然难以时时刻刻将她护在身边。
「而再周全的保护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的生母在即将生产前被人下了药,以至于难产,既然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手脚,那毒自然也是奇毒,本打算让他们一尸两命,所幸小四命大,皇上也四处遍访名医,这才让小四活了下来。
「然而人是活了来,但皇上为了不再发生一样的憾事,便让小四养在皇贵妃的膝下,并且隐晦的告诉皇贵妃,只要她将小四护得周全,那么二皇子将会成为储君。」
沉重,是此刻云浅浅心中唯一的感觉,花素锦的每句话都像是拳头,拳拳打在了她的心上,如果她猜的没错,皇贵妃对殷骥骁的所有维护,都是基于他能为二皇子的储君之位铺路。
心微微地为他发疼,可她不愿在这事上继续纠结,于是调整了心情,转而问道:「那你与净空大师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救了他的那回,小四若不是要救陷于危难的萧大哥,也不会中了敌人的陷阱,还被划伤了脸庞,从此无缘于皇位。身为小四的暗卫,萧大哥面对这样的事自是内疚万分,觉得若非为了救他,小四还有机会争大位,他自责得想取了自己的性命,但小四不允,结果萧大哥最后央着小四准他出家,决定一世为小四诵经祈福,那时我们本已定下了婚期……」
原来,是这样吗?
就因为心中的愧疚,所以辜负了一心等待他的未过门妻子,便连她痴痴守候至今,也不肯见一面?
「呵呵呵……」
云浅浅突然笑了出来,那银铃似的笑声引来了花素锦的不解,却也驱走了花素锦即将盈眶的热泪。
「妹妹笑什么?」见云浅浅兀自笑着不说话,花素锦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毕竟,她从来都以为自己与萧洛里之间的事也算得上是满凄风苦雨的纠葛,怎么她听完却笑得那么开心。
「笑你的萧大哥是个傻瓜!」
「怎么说?」
「你想想,若是真如你所言,他是皇上的爱子,若是他真的不想要脸上的那道疤痕,难道当真没有办法除去吗?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想要什么秘药找不着?」
这世上总有一些不世出的高人,从阎王手里抢人都没问题,区区一道疤痕又怎么会束手无策呢?
「呃……」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观点来看这件事过,花素锦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愕然。
「他脸上那伤不是不能好,而是不想好,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不想治好那道疤,不过是不想皇贵妃对他心生忌惮,在他心里,应该始终是感念着皇贵妃的养育之恩的。」
回过神来,花素锦虽然张口想要反驳云浅浅,可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不通这个关窍,是因为从来不曾往这方面想,总以为是因为留了疤,无缘于至尊之位,所以小四的性情才会大变,阴晴不定,因此萧洛里才会内疚不已。
但若事情真如云浅浅所猜测的,那么从前很多她想不通的地方,现在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打从脸伤了之后,小四才开始暗地里培养属于自己的组织和势力,也是从脸伤之后,小四的性子忽地变得张狂和喜怒难测。
「你倒是真懂他!」
想了半天,花素锦终究只能艰难的吐出这一句,不得不认云浅浅的分析是很合理的,想通了这点,一股积压已久的愤怒开始在她的心里堆积。
有事不能好好说吗?就算心里头有什么想法,也能说给她和萧洛里听啊!犯得着什么都不说,然后眼睁睁地瞧着萧洛里想不开吗?
呃……看着花素锦灿亮水眸里的熊熊怒火,云浅浅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好像不小心拆了殷骥骁的台。
可她半点儿都不心虚的吐了吐自己宛若丁香一般的小舌,莫名地竟然有些思念起一早便出去了的殷骥骁。
想着他幼时多舛的命运,即使身为皇子,但因为生母殁了,即便皇上疼爱,却也不得不让他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更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太多的宠爱,甚至得不时表现出不待见他的模样。
心蓦地再次紧缩,忽然间,她感受到一抹灼热的视线朝她看来,心有灵犀的她蓦地抬头,果然见到他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中瞧着自己。
他眸光灼灼,带着一丝不似平常的激动,他那深邃的眼神宛若有着一种勾人的魔力,竟让她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的手走去。
这是头一回,且她是很清醒的、主动的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若原本还只是迷迷糊糊的被迫接受,可听到他遭遇时心中那一阵阵的抽痛,让她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真心实意。
若是不在乎,又怎会因为他的遭遇而心疼?若是不在乎,又怎能立时就洞悉了他的想法?,
或许,在世人的心中,他只是个乖张狂妄的四皇子,可在她眼中却不过是个极度渴望旁人真心对待的孩子。
而那份真心,她能给,也想给!
第九章 只身入虎穴(1)
百鸟争鸣,凤凰为首!
小巧的炉身精细雕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细细把玩着那个精致的手炉,皇贵妃的脸色却很是阴沉,
本是爱不释手的把玩,但下一刻那个精巧的手炉就被重重扔在了地上,虽然地上铺看厚厚的毛毯,仍然发出了不小的金属碰撞声。
真的是他吗?
自己十几年来盘算谋划,原该精细得无懈可击的布置,竟在最近这一段时间几乎被推毁殆尽。
是谁?为何?
连一向对她信任有加的皇上这一个多月都几乎不再踏足未央宫,连带她的儿子殷骥霖在朝堂上的处境都相对艰难很多,有时皇上更是在众位大臣面前大声斥责他,这是这十几年来几乎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