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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一声轰然巨响惊动了整个京城,皇宫突然冒出大火,熊熊燃起,高达天际的烈焰烧红每一个百姓的眼。

  厮杀声从皇宫中传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发生宫变,胆大的爬上墙头瞧瞧发生什么事,是不是又要改朝换代,血流成河,谨慎的则带着一家老小往屋里躲,紧锁门户绝不开门,以免有贼入内。

  铿铿锵锵的打斗声很快就结束了,未染一滴血的街道一如往常的平静,更夫敲打响板高喊着:「二更了,小心火烛!三更了,小心火烛」。

  从来不在夜里打开的宫门破例大开中门,一名身上染血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身后是他的十数名亲信。

  月光打在他脸上,赫然是目光冷冽的段玉聿。

  「回府。」

  「是。」

  有人牵来一匹黑色骏马,他翻身上马,马鞭用力一挥,马儿头也不回的向前奔驰。

  其他人跟在后头跑着,因功夫深厚,两条腿也不输四条腿。

  今夜很是凶险,他们个个都染了一身血,令夜里的官道血气浓重,血腥味惹得路边的野狗朝他们狂吠。

  马蹄哒哒,落在长乐王府前,段玉聿一言不发的下了马,将缰绳扔给身后的亲卫,径自往里走。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换下染了血的衣衫,而是大步走向夏和若正歇着的屋子,一脚踹开关上的门扉,一把抱住只着寝衣的女子。

  「我以为我可以坐视不理,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管他们谁杀谁、自相残杀,谁坐上那位置都奈何不了我,大不了我回封地做我的长乐王,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动他们……」

  骨肉亲情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天家无父子,明明看似不需要,但到头来还是狠不下心,没法视而不见。

  「聿……」被惊醒的夏和若轻握他的手,表示她在,陪着他,他大可畅所欲言,不会有外人听见。

  「可是一看见皇上溅血了,我还是忍不住出手帮他。他和皇兄长得十分相似,一看到他,我就想到当年待我如子的皇兄……」先帝真的待他很好很好,还亲口问他要不要九五宝座,愿意襌让传给他这弟弟。

  但他没要,因为那时年幼的他只想往宫外跑,不想困在四面高墙里,那会闷死好动的他。

  「别急,慢慢说,我陪着你呢。」

  夏和若手劲小,重重捏他的手心一下也像猫儿搔痒似的,可这份心意段玉聿收到了,大手反包住小手,怜爱的放入掌心握紧,感受她的存在。

  他深吸了口气,将头靠在她肩上。「我们精心布置了一个局,想把幕后的那条蛇引出来,没想到引出了三皇子。」

  「不是宜贵妃吗?」她愕然。

  她记得他们想逼出宜贵妃的身世之谜,特意弄了个圈套让宜贵妃钻,欲以此查出她究竟是谁。

  段玉聿眸光冷厉。「两人暗中连手了。」

  「咦?他们连手了?」怎么会。

  三皇子的母亲金贵人和宜贵妃是死对头,两人在宫中冲突不断,不时闹出点事,两个都以美貌自傲的女人几时搅和到一块了?

  「嗯,我们原本等着宜贵妃露出马脚,殊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三皇子竟带人冲进御书房逼宫,将刀架在皇上脖子上,逼他写下退位诏书……他简直是疯了,竟敢弑父……」那个畜生。

  不仁不义。

  「那不是惊险万分!」她惊呼,圆睁的双眼充满惊悸。

  「那时我和我的人都埋伏在宜贵妃的寝宫外,根本没发现御书房那边出事了,直到看到火光窜出才惊觉事情有变,连忙赶往御书房,那火烧得太旺,差点把皇宫全烧了。」

  段玉聿说着说着,心情平静了许多,没有之前的暴躁与想杀人的冲动,用尽一身的气力把心里的愤怒排出。

  「怎么会有火?」还有人放火示警吗?

  他神色疲累地揉揉眉心,但才刚一揉便被自个儿抱着的女人接手,小手轻柔的揉开他眉间皱褶。

  「皇上原本正在批示奏章,他不愿受挟制,便推倒桌上的油灯,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你说皇上受伤了?」他太重情了,外表看似浪荡,实则比谁都心软,看重皇家亲情。

  「对。我们赶到的时候,三皇子正拖着皇上从御书房出来,他看到我一时心慌,手就偏了,皇上的脖子便流出血……」所幸未伤到要害,血很快就止住了。

  「那你们怎么办?他有人质在手,你们动他便有可能伤到皇上。」两难的局面,做得不好便会酿成滔天大祸。

  段玉聿黑眸一闪,手心握紧。「皇上多次派人剌杀我,我当下想着,为什么要救他?救他来杀自己吗?」

  以往的他可以不在意,生死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他不负苍天,不负后土,便能理直气壮地做人。

  可如今的他比谁都惜命,他这条命矜贵得很,谁也不能取走,因为他有了心爱的女子,他要为她活着,守护他们俩的一切,她是他的生命之重,谁也及不上她。

  皇上该死,皇上不死他就得死,与其他死,不如皇上死。

  但是三皇子也不是善荏,年纪轻轻心狠手辣,不仅和大他五岁的宜贵妃有了首尾,做出令祖宗蒙羞的苟且事,若让他得了大统坐上皇位,只怕他会大肆铲除异己,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皇上父子俩都该死,留不得,那时他真的有这念头,想把他们两人都杀了,别留祸害在人间。

  只是皇上那一声「二十四皇叔救我」,他说的是「我」而非「朕」,段玉聿心软了,他想起先帝抱着他在御花园跑,教他写下第一个永字,以及送他的第一把长剑……

  往事历历在目,席卷而来,再瞧见和先帝相似的面庞,他决定相救,举剑向前,剌向皇上肩头的剑同时剌入皇上身后的三皇子胸口,剑一拔出,三皇子喷血而亡。

  唯有如此,才能在三皇子来不及伤害皇上的情况下将人制住。

  「我想我还是太软弱了,竟给了皇上害我的机会。他身上的血好剌目,像皇兄临终前染红龙榻的血。」一样的血却是两种心情,待他如父如兄的先帝已经不在了,徒留怅然。

  「没那回事,你在我心中还是那个最蛮横的男人,人家不卖酒给你你就偷。」想想还真好笑,堂堂亲王竟半夜趁她酒醉偷走刚酿好不久的糯米酒,并偷偷留下银子。

  一想到当偷酒贼那回,他嘴角微勾。「谁叫你这丫头不老实,有酒不卖给我,自己还闻到酒味就醉倒,让人好笑又好气。」

  他便是那时对她上心的,一个女酒鬼抱着他又嚷又叫的,一下子说她想嫁人,快娶她,一下子又哭着说不要嫁人,嫁人太苦了,她要酿酒,酿很多的酒养活自己。

  于是他便想,这么有趣的姑娘若留在身边,日子便不乏味了。

  「你也不想想你那时候多欺负人,霸道又蛮横,我快恨死你了,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

  还想买我的酒,休想。」想起过去的种种,她也好笑自己的孩子气,都重活一回了还那么幼稚。

  酒卖谁不是卖,有银子赚就好,为何非要和他对上。

  「现在呢?是不是爱我爱得要死,一刻也舍不得分离?」段玉聿轻笑地抱紧她,闻着她的幽幽体香。

  被他一逗弄,夏和若红了脸。「谁跟你说这些呀,不要脸!你还是跟我说说宫里的事,皇上没事吧?」

  「死不了。」他语气一冷,不带敬意。

  「那……」她几乎不敢问,因为……

  他冷哼一声。「他还想治我罪呢!说我剌杀他,要处以极刑,我一火大就把他扔给前太子余孽。」

  「啊!怎么还会有前太子余孽?你们不是在查宜贵妃吗?」她越听越迷糊了,事情一团乱的。

  「前太子余孽便是宜贵妃,她入宫这几年陆陆续续弄了不少人进去。」皇宫内院的审查也太松散了,前前后后进来了快两百人,从侍卫、宫女、太监到御膳房的帮厨,个个身手了得。

  夏和若怔住了,脑子被转晕了,宜贵妃怎会是前太子余孽?她日日睡在皇上身侧,要杀他不是易如反掌?

  想想都骇然。

  「原来我们都搞错方向了,前太子的姬妾李良媛当年所生的孩子并不是儿子,而是女儿。她一直被人当男孩子养着,前太子的人以她的名义为号召,召集剩余的党众,合力想把假皇子推向帝位,好谋个从龙之功……」

  全是一些急功近利、毫无章法的人,以为推个幼帝上去,天下就掌控在他们手中,日后的名利富贵触手可及。

  殊不知发现一心盼望的皇子竟是女儿身,于是改送她入宫潜伏,亲手为前太子复仇。同时他们也和三皇子搭上线,宜贵妃这枚棋子用不上了,自然要找一个顶替的,正好三皇子有野心,一拍即合。

  「天呀!这也太离奇了,都可以写成戏文了,宜贵妃居然是皇上的堂妹……」啊!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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