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嬛摇头,“你去喊车夫,我们回去吧。”
回到沈府老宅,沈琅嬛让百儿去知会祖母一声,说她回来了,就不过去请安了。
百儿愣了下,以前姑娘只要出门,不管如何都会亲自去沈老夫人跟前请过安才回院子,平时更是风雨无阻,这回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过偷一回的懒也没什么,沈老夫人对姑娘向来不冷不热,不去请安,老夫人或许也不会发现。
沈琅嬛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她院子里留守的三个婢女见她脸色不对,拦下了百儿。
“我先进去侍候姑娘,有话一会儿说。”
沈琅嬛是世家贵女,有四个贴身婢女,拾儿管钱财,百儿贴身侍候,千儿管人情往来,个儿则是武婢,还有个懂医理的潇潇,是她外出时捡回来的医女。
潇潇从不提自己的过去,但说起药草滔滔不绝,沈琅嬛也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愿意说的就说,至于不想说的,那必然是时间还没到。
百儿转身进屋,不过很快又出来了。
“姑娘说要沐浴,不让侍候。”百儿有些丧气,她从小侍候姑娘到大,不让她侍候,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你跟着姑娘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千儿的脑筋最是灵活,她感觉得到姑娘心里一定有事。
几个婢女在廊外嘀咕,进了浴间的沈琅嬛脱掉衣服,发现莹白如玉的身上布满吻痕,不禁变了脸色,她把身上搓了个遍,用水冲了又冲,直到身体发红,最后泡进浴桶里,抱着双腿,蜷着身子,身上的酸痛和吻痕感觉都消失不少。
她这个澡泡得太久,久到百儿和个儿看不过去,轮流来敲门。“姑娘,奴婢来替您擦背可好?”
“不用,我一会儿就出去。”沈琅嬛应声。
百儿、个儿和站在后头的千儿互看了一眼,决定不管姑娘在外头发生了什么,姑娘不说,她们就当没事,把今天的不寻常烂在肚子里,但是相反的,她们也要更看紧门户,把姑娘看顾好。
沈琅嬛穿好衣服后推开门走出浴间,见三个丫头都盯着她看,百儿反应最快,拿了大条的巾子,“奴婢给姑娘擦头发。”
沈琅嬛坐在绣凳上,闭起眼睛,让百儿轻轻擦拭头发、梳顺,个儿给她倒了杯温热的水放在妆台上,默默退到一边。
“你们这一个个一脸担忧,好像我哪里不对了,我好得很,只不过是困了。”她不想多说,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千儿将今儿个晒得蓬松的被褥拍得更松,又脱了沈琅嬛的鞋,侍候着她上床,拾儿把白纱灯罩里的烛火熄灭,丫头们相偕出去了,屋里只有院子里流淌进来带着丝惨白的白月光和屋檐上两盏气死风灯在春寒的小夜里摇曳的光芒。
第一章 失了清白的贵女(2)
官道上的茶寮坐了不少人,有脚夫、有托钵僧人、有庄稼大婶抓着两只母鸡和一竹篮子鸡蛋,以及要进城赶集的人。
他们来得早,卫京城的城门尚未开,手头宽裕的会花个几文钱在这里叫些茶酒小食打发时间,手头没那么方便的便坐在城门口等入城。
一行三人刚落坐,两个小娘子,看起来是主仆,随侍的一个带刀护卫已经唤了小二送上卤牛肉和一盘盐水花生及茶水。
从巴陵到卫京,这一路他已经看出来,这位姑娘的韧性和毅力不输男儿,他们一路疾行,却没听她叫过一声苦累。
沈琅嬛向来行事果决,不耐烦坐马车,只带了武婢个儿和来接她的护卫松柏先行上路,其他三个婢女和潇潇押着行李缓行。
沈琅嬛看似不经意的往那僧人看去,很快垂下长睫再掀起,朝着个儿和松柏递去意味不明的眼神。
个儿与她本就有着主仆默契,松柏这一路也看出来了,一见到沈琅嬛递眼色,便有了警觉。
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间,他们被团团围住。
包围住他们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几个看似安分守己的脚夫、僧人和农夫,至于那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大婶,就是个女扮男装的货。
那些人也不啰嗦,拔刀就砍。
刀兵之声四起,许多胆小的百姓四处逃窜,寻求庇护。
沈琅嬛几人的刀剑早蓄势待发,即便刺客人数众多,她和个儿的功夫也不弱,幸好原主本就有和个儿学些拳脚功夫,让她不用另找理由,刀起刀落,身姿俐落,威猛的和众人打了个难分难舍。
松柏反应过来后也迎了上去,一刀结束了从沈琅嬛背后砍过来的刺客,没入刀光剑影里游走。
眼见拿不下沉琅嬛等人,刺客也不恋战,在城门戍守的门卫赶到之前,哨声长起。
“骨头难啃,撤!”
瞬间,刺客如同潮水退了个精光。
“这些人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来了一拨又一拨,太气人了!”个儿甩了剑尖的血花,还鞘,一脸的忿忿。
一路从巴陵追到卫京,好像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来一茬,他们到底是有多想要姑娘的命?
“城门开了,咱们进城。”沈琅嬛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逃走的方向,把长剑还鞘收起来。
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对她回京有这么大的意见。
她刚成为沈琅嬛时,一直保持低调的观察四周的人事物,原主自己住在偌大的院子里,身边只有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四个婢女,祖父轻易不得见,祖母身边环绕着大房、二房等等好几房的孙子孙女,眼里压根没有沈琅嬛这孩子的存在。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让身边的人看出破绽,发现她是个借尸还魂的异类,后来才发现这个叫沈琅嬛的孩子就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一个天生体弱、非足月而生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能活到几岁,大限何时会到,都是问题。原主战战兢兢,侥幸活到了十四岁,却叫段日晴给害得一命呜呼。
她占了这个沈琅嬛的身子重新活过来,于情于理就该替原主了结这一桩因果,讨个公道回来,之前只给段日晴一个耳光,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偏偏不等她有机会回击,她父亲、大卫朝的沈相一封家书便要她回卫京。
想来也是薄情,说是多年不见小女儿甚是思念,且已经替她觅得一门好姻缘,特派遣护卫来护送她回京待嫁。
既是多年不见的想念,何以结束外放、去卫京任职的时候没想起她这小女儿,如今又来说思念?不过是利益罢了。
但父母之命没有拒绝的余地,再者这巴陵对原主、对她都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她拜别了祖母,准备踏上不知道是不是龙潭虎穴的卫京。
从沈琅嬛决定去卫京,几个丫头便开始收拾行囊,一等护卫们抵达沈家老宅,她便先行启程。
“敢问小娘子,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些人意图不轨的?”
来人的声音很轻,像羽毛划过,但沈琅嬛知道那人是在问她。
她倏然转身,后背微微的冒出冷汗。
眼前的男人如同鬼魅般来到她身前,直到出了声她才惊觉,要是来人对她有所企图,她能不能扛得住,还真两说。
这人武功修为深不可测,但是更让她在意的,是她认得这个人。
他有张让人无法不去注意的五官,皮肤白皙,寒光湛湛的眸子黑黝黝的,犹如深潭中幽静的潭水,他的头发黑得像是最名贵的墨玉,以一条中央嵌玉石的抹额束住,英英玉立,一身冰蓝锦衣,腰悬碧玉镂香夏荷香囊,气质清华温润如月,绚烂昳丽如日,站在那里贵气不言可喻,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的身子有些僵住,没料到与巴陵的那个男人还会再见,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相信自己的神情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那人眼睛一凝,眸光深幽了几分。“你好。”
一月之前,他为了了结一件需要重复取证的杀人案件去了趟巴陵,取证之后,刑部的同僚约他去海天盛筵喝酒,小酌几杯后突然觉得气血翻涌,情绪失控,这种情况是他近两年才开始发生的,间隔从半年慢慢缩短到一个月,常常在捉拿犯人或情绪过激的时候就犯病,清醒过来的时候通常不知道身边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从同僚脸上惊骇的神情和几个与他亲近的友人描述,发病的他血腥得令人发指,与鬼无异。
他请大夫看过,可就连宫中的太医也看不出来他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之后有人传言他罹患了离魂症,当他出现某个人格时,其他人格的记忆不能互通,记忆是缺失的,各自的人格无从得知对方都做了什么事。
这两年,他慢慢摸索出当自己完全不记得做过什么的时候,出现的人格是暴戾、血腥异常的。
发现即将发病,他怕自己会失手伤了人,便告罪去楼上要了个房间,哪里知道他刚躺下没多久,一个娇软芳香的身躯就被人推了进来,那身躯跌在他身上,滚烫如岩浆,身子如蛇般的盘住他,双臂挽着他的颈子,献上柔软的香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