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你不能跟他去!”毛知佳直瞪展清,突地瞥见他的官服补子上似乎喷溅了几滴血渍。“你……”
“请夫人行个方便,带大人回北镇抚司不过是问讯罢了。”
“是啊,你别担心,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能奈我何?”范姜逸懒懒地看了眼展清。
“可不是。”展清陪笑应了声,让身边的锦衣卫都退到外头。“大人,请。”
“不,你别去……那个人可能就是凶手,他身上有血渍,说不定他是趁大人不备时混进来的。”毛知佳浑身发颤,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口。
范姜逸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别怕,我会没事的,重恩,看着夫人,别出院子。”话落,他放开了她,轻掐了她的颊,笑了笑便跟着展清走了。
“范姜逸!”毛知佳喊道。
背对她的范姜逸挥了挥手,背影潇洒极了。
毛知佳蓦地软倒在地,纪重恩赶忙将她扶起。“夫人别担心,一会我让人到北镇抚司探探消息,要真是有个万一……我会闯进北镇抚司劫狱。”
毛知佳双眼无神地看着他,半晌才摇了摇头。
逃得了一时,逃得一世吗?锦衣卫要逮人,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现在要做的是如何逆转情势。
深吸了口气,见展清留下两个锦衣卫要进房里收拾,她便和纪重恩先离开。
“二爷有什么消息要立刻跟我说,你别莽撞。”
“属下知道。”
毛知佳回到后院,没对采薇提起刚才发生的事便进了内室,从枕头底下取出钢笔和小册子。
命运是能改变的,毕竟连结局都不一样了,所以她要针对大纲做更改定是可以的。她忖着,不断地想着要从哪一个点更改起。
一会,她提笔书写却写不出字迹,她咬了咬唇,不死心地再改,一改再改,可不管她再怎么写就是写不出字迹,气到她都想摔笔了,泪水已经在眼里打转,她强迫自己要平心静气,因为范姜逸还等她救。
毫无理由更改设定写不出来,那么就得要从符合现今的状态下手,她绞尽脑汁思索,在这节骨眼上还有谁能救他。
皇上?可是皇上龙体微恙,不,也许她可以写……她快速地写着——
皇上无恙,檀州一案亲审大皇子。
看着字迹浮现,她的眼泪一串串地滚下来。
太好了……
第十五章 尘埃落定(2)
北镇抚司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在夜色将明之际显得分外刺耳。
刑堂里,一个男人被架在墙上,琵琶骨被穿过,鲜血染红了衣袍,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展清,你就这么点手段?”范姜逸嗤笑了声。
“哪是,大人,我的拿手绝活还没端出来。”展清笑容可掏,弹了弹指,让狱吏取了他亲手做的刑具。
范姜逸瞧着一根掌宽的木板上每隔两指宽便嵌上一块刀刃,就见展清手持柄部走到被架着的屠昭面前,毫不客气地往胸口招呼过去,往下一扯,瞬间划下数条伤口,鲜血随之喷溅而出,痛得屠昭低吼了声,浑身发颤。
“大人,还行吧。”展清回头,邀功似地问着。
“不予置评。”
展清垮了肩,把刑具交给狱吏继续刑求,一屁股坐到范姜逸身旁。“大人,你是不满我什么?我不是把屠昭都给逮着了?”
范姜逸进宫面圣,一会便到北镇抚司找展清商议,分了两拨人,一拨守在北镇抚司,防止押回的人被劫或灭口,一拨人则调到擎天院外头,原本的用意就是要逮屠昭,只是范姜逸没料到府里多了个常三公子,最终还被灭口。
“你本来就该逮着他。”范姜逸瞧也不瞧他一眼。
“难道大人是气我把你带回来?”展清真不知道要找谁喊冤了。“大人,你仔细想想,屠昭突然失踪,他们定会起疑,所以得要把你请回去,才能消弭他们的怀疑,不是吗?我觉得我做得很对。”
“你知不知道我妻子很禁不起吓?”范姜逸眸冷似冰。只有他才能吓她,展清是什么玩意儿,竟敢这样吓她!
展清直睇着他,这才明白事情的症结竟是在这儿。“要不,待明儿个我去跟夫人负荆请罪,说是你邀我演了一场戏糊弄常家人,顺便把这阵子大人去彭丁县出游一事全都交代清楚?”
“你威胁我,展清?”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事实上他带毛知佳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檀州,而是檀州地界外的一座县城,他是真的打算度蜜月,毕竟檀州会发生的事,哪怕他能推敲,也不愿冒一丁点的风险,让她陷入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中。
“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都照办了,也办得很好,你要是再对我不满就真没天理了。”他真是忍不住要抱怨了。
“你确定都办好了?”
“当然,你一进北镇抚司,就有人到了护国公府和大皇子那儿通报了,这会儿应该也蠢得以为宫中门户大开等他登基,殊不知皇上和掌卫事都督领着千人禁卫正等着他呢。”其实展清是挺想去瞧瞧的,可惜屠昭死不招认,害他走不开。
才刚说完,就有锦衣卫脚步飞快地进了刑堂。
“两位大人,大皇子已经被押,护国公世子当场遭掌卫事都督斩杀,护国公也被押进大理寺大牢。”来者简单扼要地禀报着。
展清摆了摆手示意来者可以退下,然后邀功似的看着范姜逸。
范姜逸嘴角抽了两下,伸手摸了他的头两下。“干得好。”
“就这样?”他是狗吗,被摸两下,还要他开心得汪汪叫吗?知不知道狗会咬人,想试试?“说好了是一坛八方大曲!”
不然以为他为什么要在范姜逸去彭丁县时把事情都揽到身上,日日累得像条狗?姜逸是去玩的,可正经事自己全包了,要是敢倒帐,他就跟他拚了!
“知道了,难不成我还倒得了你的帐?”范姜逸没好气地骂了声,横眼看着还是死不肯招认的屠昭,不禁叹口气走到他面前。“屠昭,不管你招或不招,大皇子往后就是个圈禁到死的皇子,护国公世子死了,护国公必定难逃一死,而你也唯有死路一条。”
既然大皇子已经被押下,这里也不需要再审。
打从第一次劫了船,押进北镇抚司里的人死在牢里时,他就确认了锦衣卫里有叛徒,抽丝剥茧之下,还是能把人揪出来的。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知道屠昭为什么背叛他,毕竟原因很多,他没兴趣知道,可他真正开始怀疑屠昭是因为屠昭那日说了护国公的情形,露出了破绽。
他说常三公子失踪,可是他们却没有瞧见他离开。
这是不可能的,锦衣卫盯着护国公府对外的每扇门,人数的进出是能够计算的,而常三公子乔装后能躲过锦衣卫的眼?
事实上,应该是常三公子早就失踪了,护国公早早就派暗卫狙杀,只是尚找不到人,就已经被盯梢的锦衣卫发觉不对劲,屠昭堵不了其他锦衣卫的嘴,只好往上呈报,他错在不该把事发的时间说错。
他也试着给他机会,故意将安排告知他,最终,果真他们怕大火烧船,因此把货物移进庄子里。
不管怎样,屠昭杀了个无辜的常三公子,就该偿命,尤其是执法人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事,我一人担了,还请大人放过我的家人。”屠昭粗喘着气道。
“当然,罪不及眷属,待护国公一行人处决后,我就让你上路。”话落,他转身就走,拍了拍展清的肩。“交给你了,我先回府。”
“八方大曲。”展清再叮嘱一回。
回应他的是范姜逸毫不客气的肩头一击,痛得他龇牙咧嘴。
毛知佳坐在榻上,手里紧握着笔和小册子。
她不知道她写上的事件什么时候才会发生,但她想,只要撑到天亮,至少会有些消息传回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要坚强,事情绝不会那么糟,她要笑着等他回来。
她试着扬起嘴角,眼泪却不断地滚落,她死命地忍着,不想逸出半点泣声,直到外头传来——
“二爷回来了?”
她蓦地望向帘子的方向。
“你回去歇着,今晚不用值夜。”
她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打起帘子走到她面前,她的眼张得大大的,像是在确认什么,直到他一把将她抱起。
“别哭了,不都说了什么事都没有?”
毛知佳搂着他的肩,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范姜,我好怕,真的……”
“我知道,所以我尽快赶回来了。”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毛毛,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一次次地暖声安抚,直到怀里的人像是放松下来而沉沉睡去。
将她抱到床上,亲吻着她颊上横陈的泪,他会永远记得这股咸涩的滋味,绝不让她再像如此哭泣。
取下她还紧握在手的小册子和钢笔,他翻开小册子一看,不禁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