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熙匆匆跳下车,「砰」的一声甩上车门,跑到那辆省油小车旁东张西望。他的心脏紧缩,心里头那股淡淡的失落又密密麻麻爬出心口作怪。
是她吗?是不是真的是她?
他双拳握紧,痛恨自己犹豫了那几秒钟时间,也许就错过唯一能跟她重逢的机会。
混帐!全世界都混帐!
他不断左右张望,要自己立刻冷静下来判断,思考她可能往哪个方向移动。
开这种省油小车又停在这里,肯定不是能住进「皇宝」的人,如果是这里的住户大可把车子开进停车场里的专属车位。
就在他打算沿街寻找她时,手机又响起了,他一面小跑步冲向街道的另一头,一面顺手接起手机,拿到耳边接听。
「老板,法国那批货在海关那出包了——」
「皇宝」二十二楼是一层一户近两百坪的豪宅,一秒前黑太太王瑞惠刚结束通话,一脸抱歉地看向站在空旷客厅的白乐沫。
「白小姐,抱歉,我儿子临时有事不能来。」
「黑太太,没关系,我再找时间跟他讨论好了。」白乐沫满脸笑意,想起奥斯汀说过的话。
看来奥斯汀的情报是真的,对方很不好搞。
「我看还是我们两老来约个饭局好了,我那儿子很固执的,我们帮他买楼上那间,他好像不太高兴。」黑昌铭有些无奈的开口。
「不太高兴?」白乐沫困惑地蹙起眉心,接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挤出灿烂如星的笑意。「怎么会呢,如果我父母买这里的房子送我,搞不好我会开心的飞起来。」
她心知,自己这么说可以博得两位老人家的欢心。
对衣食无缺的他们来说,有子万事足,他们虽然时常无奈的说起儿子让他们操心的地方,但言语间仍透露他们多为这个宝贝儿子感到骄傲。
「我儿子可不这么想,他喜欢靠自己,我们买房子给他、帮他装潢,还得看他脸色喔。」王瑞惠嘴上这么说,但笑咪咪的眼神中带有一抹得意。
「如果他是只会靠老子的儿子,我早就赶他出门,哪还会买房子给他?这就是相欠债,在我们家啊,儿子比老子大,儿子的话老子要听,老子的话儿子居然可以挑着听?造反喽!」平常注重身体保养的黑昌铭,说起话来嗓音十分宏亮。
「你还说!儿子还不都是学你,当初你对公公不也是这副怪脾气?」王瑞惠跳出来为自己儿子站台。
「我也是从我老子那遗传过来的,这股不想靠家里的傲气,让我们家打破富不过三代的迷思,我们黑家男人都想靠自己闯出点名堂!」
「对,对,对,你们姓黑的都有傲气,但在家里还是得听我的,先说了,这屋子的风格一定得是北欧极简风,要有现代感一点,否则我就自己去北欧定居。」王瑞惠人看起来温柔可人,但谈到儿子跟居家风格时态度逐渐转变为强硬。
黑昌铭马上摇头,「不成,我那些宝贝的非洲面具怎么办?」
第1章(2)
黑氏夫妇喜欢的风格迥异,丈夫喜欢收集非洲原始面具,妻子喜欢北欧简约风格……
奥斯汀的话又适时钻进她耳里,眼见夫妻俩讲到快吵起来,白乐沫连忙巧妙劝解。
「北欧极简风并非不能与充满野性的非洲面具相融合啊。」她用慧黠的眼神看看王瑞惠,又看看黑昌铭。
「真的可以吗?」王瑞惠怀抱着一丝希望。毕竟能不跟先生吵架是最好的。
「这是两种风格迥异的设计吧。」黑昌铭心里有数,他们夫妻俩想要的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东西。
「迥异的是元素,设计最棒的一点就是可以融合各种元素,创造出新的风格和与众不同的品味。」白乐沫面带微笑,不疾不徐的保证道:「两位请放心,只要把你们想要的元素告诉我,剩下的设计问题就交给我吧。」
「如果你真能同时符合我们夫妻俩的需求,我一定额外给你一个红包。」黑昌铭听了直点头,爽快的开出支票。
「好,没问题。」听到红包,白乐沫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次换王瑞惠开口了,「如果你帮我们搞定儿子,我再另外给你一个大红包。」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白乐沫听得心情都飞扬起来。
大红包啊……照黑氏夫妇出手阔绰的样子看来,那红包肯定非常大,她等于离购屋计画又迈进一大步。
向来都是这样的,这些有钱人给的红包往往比老板还大方许多,这就是她乐爱这份工作的主要原因。
光是丰厚的薪水就可以让她同时支付生活开销、房屋租金、养妈妈,还有叔叔住院所需的所有费用。
虽然每天应付有钱人偶尔也会累,但她需要靠这些奖金跟红包慢慢累积购屋的头期款,所以不管这个姓黑的儿子有多麻烦、多难搞,这些花花绿绿的红包她是铁了心一定要赚、到、手!
「难怪我姊会对你的设计风格那么赞誉有加,还特地介绍给我,要我一定要找你设计。」看着白乐沫,黑昌铭赞许的猛点头。这女人浑身上下都很有干劲,简直不输当年他工作时的模样。
「不敢当,只是她不嫌弃而已。」谈到工作,白乐沫面色一整,直接切入核心。「那我们来讨论细节吧,关于客厅我有些想法,我觉得……」
台风真的来了!
白乐沫把车停在路边,在小雨跟狂风双双攻势下小跑步冲入餐厅。
今天黑太太临时打电话来,说是终于约到儿子一起吃饭,还说她打这通电话时儿子刚到,他们会先用餐,要她尽快过去一趟。
有钱人的花样总是特别多,她早见怪不怪,也不会无聊到去探究这家庭的亲子沟通是不是有问题。
对她而言,工作第一,荷包能进帐最实际。
「小姐,请问有订位吗?」
人才刚踏进餐厅,立刻有服务生上前招呼。但白乐沫正忙着要拍掉脸上跟身上的水珠,更重要的是她得确定一手抓着的公事包没湿,因为这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设计风格,都是她以前做过的案例,是拿来向那位难搞儿子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找人。」整理完仪容,她表态。
「请问是黑太太的朋友吗?」机伶的服务生马上联想到。
「对。」她放松一笑。
「请随我来。」
服务生在前头带位,白乐沫随后跟着,心里只担心自己看起来会不会太过狼狈,不够庄重。她一面走,一面分心用手指梳顺头发,并拉整身上的黑色套装,但大概是太专心对付掉在胸前的一根头发,冷不防与迎面而来的人撞满怀。
噢!她痛得当场皱眉,一手按上被撞疼的左肩,嘴里不忘道歉。「抱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有抬眼看向对方,却能感觉到那人高大的身形猛然一僵,烫人视线正直勾勾定格在自己身上。
她身上有沾到什么怪东西吗?还是刚才风太大,有什么正好死不死地插在她头上招摇?
「……乐沫?」
极富磁性的低醇嗓音飘过她耳边,白乐沫浑身爬过一阵可怕的战栗感,身子还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迟迟不敢抬头求证。
她拼命给自己心理建设。
不会这么巧!不会的!他只存在于高中那段不堪的记忆里,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千万别自己吓自己啊!
「乐沫。」身材高大的黑曜熙居高临下的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这下子他可以肯定一件事——这女人是白乐沫,错不了。
虽然下巴变得比较尖一点、脸上了一层淡妆,而记忆中的单纯与善良如今被干练与成熟的外表取代,但她还是她。
从她极力掩饰惊惶与不敢置信的模样,他知道,在本质上她依旧是十多年前那个白乐沫,那个在高三时躲了他一整年的女人。
又惊又喜的黑曜熙心脏突然一阵紧缩,丝丝疼痛伴随年少记忆成辐射状在体内迅速蔓延。
经过这些年的社会历练,已锻链成铜墙铁壁的心竟还会隐隐感觉到痛?没错,再见到她,除了惊讶、喜悦,还有一股噬人的痛……
听到对方第二次喊她时,白乐沫便知该来的躲不过,她缓缓抬起头,视线一触及他炙热的逼视,立即狠狠倒抽口凉气。
是他?居然真的是他!
虽然多年不见,但他居然只是比记忆中更挺拔、更帅气,更教人无法不为他怦然心动,不过一想起当年那件事,她的眼神就黯下——
拜托,那个白乐沫家里出了一个智障耶!听说智障也可能会遗传,虽然我看那个白乐沫是好好的啦,可是万一隔代遗传了怎么办?我才不想有个智障侄子……还是外甥?对厚,你儿子要叫我什么?
没错,当时他的表哥向他恶劣批评过她叔叔的病,而他的反应极为伤她的心,如果她不知道那些对话,说不定会跟班上其他女同学一样,把他视为白马王子般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