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妃摇头叹道:“王爷随我来吧,我知道瑢瑢在哪里,也知道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
不与他杠着来了,突然间她觉得轻松起来。
季珩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捎来“祝福”两个字。
原来她决定放手,选择祝福他鹏程万里,祝福他前程似锦,也祝福他……子孙满堂?
为什么不了解他的心意?他将季瑀送到她手上,把王可儿之事告知,摆明了告诉她,他知道一切,不计较那些,并且共同的血脉将更让他们一家人紧紧圈系,他的心思那么清楚,她为什么要走?
季珩回到靖国公府,田风、田雨等四人跟在他身后,而田露、田雷弯腰駆背、垂头丧气,因为做错事了,他们太想回到熟悉的战场,于是自作主张没留在京城护好瑢瑢,如今瑢瑢丢了,主子正冷着他们。
推开国公府大门,一股颓然腐败气息迎面而来,入眼处尽是荒凉,杂草丛生、花木凋零,一副破败景象。
不过,许是皇令下得急,禁卫军来得够快,府里的物件来不及被搬走。
他在自己住过的屋里待了会儿,缓步走进书房。
爹不在、娘经常待在书房里,小时候不懂,现在明白了,那是娘思念爹爹的方式,虽未朝夕相处,但他们感情坚定,心系彼此。
他终于明白娘说的话,娘曾说,有个人可以想、可以念,很幸福。
当时年幼不懂事,总觉得喜欢的人就该时刻待在自己身旁,就该日日见着,碰不到、看不到的人,给得起什么幸福。
直到进了军营,瑢瑢一封信、几行字,就带给他满满的幸福感。
如今回想起来,满纸皆是敷珩,她不过是想叫他安心、定心,可光是这样几封敷珩信件,就让他卯足劲儿向前冲。
又懂了,懂得娘为什么要说——
“我们是你爹爹上进的动力,我们都要好好的,你爹才能够心无旁骛做该做的事”那样的话。
曾经,在他需要、爹却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埋怨过爹;曾经,在娘躲起来偷偷哭泣的时候,他恨过爹;他痛恨在爹爹心目中,边关百姓甚至是敌人,都比他们母子更重要。
如今他不怪爹也不怨恨爹了,他但愿爹娘在来生还能心手相连。
逐一抚过架上的书册,在摸到《孙子兵法》时,突然发现触感不同,那不是书册,而是木头刻就而成的伪书,他正想将它拉出,这时贤王的声音传来——
“阿珩快来,我知道瑢瑢在哪里了!”
尾声 一生圆满
今年北方雪下得很早,大地银装素裹,院子里的雪都积到小腿处了,初雪未融、阳光露脸,瑢瑢不急着让紫环把雪扫去,反而拉着季瑀在院子里玩雪。
她做了厚厚的手套,套在儿子手上。
昨儿个她订的铁桶送来了,那铁桶和日常里用的桶子不一样,中间还竖着一根棍棒,她往里头灌水,经过一天,冻实了、倒出来,就变成冰灯。
“瑀儿帮帮娘,咱们把雪堆高,再把冰灯摆上去,晚上往里头燃上一根蜡烛,可美着呢。”
在京城,大雪封路的日子里,哪儿都去不成,爹娘就是这样带她玩的。
爹娘在的时候,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现在她要将这份美好在儿子女儿身上延续。
堆好两个台子,母子俩气喘吁吁,瑢瑢点点季瑀的小鼻子,说:“娘决定了,决定给你请个好师父,教你武功。”
两岁多的孩子有的还不太会说话,但早慧的季瑀却弯起笑眉道:“学好武功,瑀儿保护娘。”
“行啊,瑀儿要说到做到。”
她在季珩身上明白了,孩子的心无法被勉强,就算娘亲拘着季珩走科举仕途,可最终季珩还是子承父业,上了战场。
“说到做到。”季瑀郑重点头。
“真好,我的瑀儿能保护娘了。”瑢瑢蹲在地上,连连亲吻他的脸颊。
“娘,不要亲。”季瑀的性情清冷,实在不爱做这种事情,但相处年余,他也被娘闹出习惯了。
“不管,我要亲、我要亲、我就要亲……”双手紧紧箍住儿子软软小小的身体,用大人的体力欺负小儿。
“瑀儿生气。”
“生气也没用啊,在娶媳妇之前,瑀儿都得听娘的。”
“那娶媳妇之后呢?”
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插入母子间的嬉戏玩闹,瑢瑢被点穴了,她不敢动、不敢转身,连头都不敢回,因为她辨认得出来,那是……久违了的声音。
呀地,未上闩的木门被推开,她听见脚步声缓缓靠近。
咬住牙根,她告诉自己不哭,握紧拳头,她必须坚定意志,她不会回京城,不会做妾,现在的生活很好,项瑾瑢不需要依靠男人……
她不断鼓吹自己,不断说着相同的话,只是……
天,她好想他!
“为什么不声不响走掉?有疑问、有不解,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为什么要笑着骗我天下太平?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过多少委屈?”
委屈二字出口,她的眼泪哗啦哗啦淌下,像蓄积已久的云层瞬间落下倾盆大雨。
紧接着,田风从墙外翻进来,田雨从门外走进来,田露、田雷从屋顶上跳下来,加上主子,五个人围着圈圈,把这对母子围在中间。
突然间出现那么多人,季瑀没有被吓得哇哇大哭,相反地,他睁着大眼睛迈起小短腿,从瑢瑢身前走到她身后,那气度,沉稳得不像个两岁小儿。
他站到季珩双腿前,抬起头,张开双手挡在季珩跟前,脸上毫无畏惧,“不准欺负我娘。”
季珩失笑,看着他的小模样,果真是亲生儿子无误。
贤王带来的消息,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瑢瑢竟还为他生下一女,如今儿女双全,天底下哪个男人比他更好运?
只是不厚道啊!拐走他的儿子、女儿,一个人躲在这里享受天伦之乐,都没想过他会担心、会孤寂?
瑢瑢背对他蹲着,把头埋进膝间,哭得越发凄惨。
季珩叹息,弯下腰,把儿子抱起来,认真对他承诺,“放心,我不欺负你娘。”
说完,他把儿子交给身后的田雨,自己蹲到瑢瑢身后,自后面环住她,脸颊在她发间轻轻磨蹭。
夭寿哦,这种身教,以后怎么教儿子男女受授不亲?
田雨一惊,连忙伸手把季瑀的眼睛蒙起来,还给其他几人使眼色。
然后你点头、我点头、大家都点头,没错没错,虽然哄老婆回心转意需要一点特殊手段,但……不好在儿子面前做啊!
为了小主子的教养问题,很有默契的四个人向右转、齐步走,快步离开。
院子里剩下两人,季珩没站起来,只是身子贴着她的,脸也贴着她的。
“我不知道,皇帝曾经要赐你为平妻嫁给我,此事我不便挞伐,皇上对于婚姻有他的看法,但我不一样,我不要小妾、平妻,这辈子我只会有个正室嫡妻,瑢瑢,我已经求得皇帝为我们赐婚。”
什么?她猛地转过头,嘴唇在他颊边擦过,他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他捧住她的脸,狠狠地吮上她的唇瓣。
一个热烈激情的拥吻后,他牢牢地将她锁在怀中,说着一路上他蓄积了满腹满心的话。
“我也不知道贤王妃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除了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别人,我让你和芷薇好好相处,那是因为日后她将会是你的小姑子,我拿芷薇当妹妹看待,从未有过非分念头。”
“可是他们说……你为她,宁愿终生不娶?”
“我不想娶亲,祖父却急着让我为靖国公府传宗接代,我故作暧昧,让所有人都误会了。”因此祖父派人上颜家大门,导致师父急忙为芷薇说亲、导致后来程家的纠缠,这件事是他对不住芷薇,他发誓为此作补偿,但补偿的范围并不包括迎娶芷薇。
所以……她也误会了?瑢瑢凝睇着他的脸,心生抱歉。
“芷薇确实到了战场,但不是我带她去的,我不知道她悄悄跟在军队后面,等发现时已经到达战区,当时忙着打仗,我分不出心送她回京。王妃没说错,她的确替我挡剑身受毒伤,性命垂危,但你的师父杜子戌救了她,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打算以身相许,瑢瑢你误解我了。”
她……是误解了?可那不重点,重点是……“你也误会了,杜太医不是我的师父。”不是王可儿的师父。
重叹,捧起她的脸,他认真说:“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就是不够坦诚,我们心里都有太多秘密,从没有向对方说明。”
坦诚吗?怎么可以,她不行的呀!
看着他,季珩尚未说出口的话突地让她感觉害怕,好像下一句……下一句话很重要,也很可怖,那将会让她无所适从。
但他拉住她的手,目光笃定地望着她,不教她退缩。
“我调查过了,你是项瑾瑢,父亲项文海,母亲姜氏,除了来不及出生的弟弟之外,他们只有你这个掌上明珠,因科举舞弊,项文海枉死狱中,姜氏怀胎受惊,一尸两命,你叔婶为了银子,将你卖进靖国公府,你嫁给季学,整整三年遭受非人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