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发烧的那些夜晚,我偷进冷宫给你喂药,你有印象吗?”
终于啊终于,终于他的口气软下两分,就说吧,成功是给勤奋的人准备的飨宴,像她这种孜孜不倦的女人,早晚要获得最后胜利。
“是那个……凉凉的药丸?”
“是。”
“我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咧。”
她笑得花枝乱颤,分明不好笑的,可她的目的是逗周旭镛开心,扮点丑、扮几分傻也无所谓。
他叹气道:“不是作梦,我不敢出动太医,只好在外头寻大夫制药,那药虽然粗糙,却也把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我不敢做得太过分,怕被人察觉,否则你脸上的疤早该除去的。”
他手上有从西凉进贡的上好药膏,对付那伤口只是小意思。
“那啊……”两个字说完,她又开始乱笑,再度笑得花枝乱颤,像嘴边点着红痣的媒婆似的。
见她这号表情,他忍俊不住也跟着笑开。
很好,赢下第二回合,见他软化口气,拉出第一道笑容,她有把握自己接下来将会一路赢,赢得他的开心、赢得他的快意,赢下一章又一节。
“那怎样?”
他追问。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相当的、非常的、无与伦比的喜欢我?”
她估计对了,她的话确实引出他的笑、他的开心、他的快意。
周旭镛一把抱起李萱,让她坐进自己膝间,再把她的身子拥进自己怀里。
“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久到自己都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是不是从你发出第一个哭声时起呢?“那时我想,女娃儿不是都很文静的吗,哪有人像你哭得这般声嘶力竭的。
于是我想闹你,便用手指戳戳你的唇,你却噘起嘴想吸我的手指头,很可爱、很好玩,我向你娘要求要把你带回去屋里玩,弄得你娘哭笑不得。
后来我们一起长大,感情越来越好,我不服气一个小小丫头怎么可以比我聪明,便开始同你较劲。
“父皇常说,你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他错了,其实是我一直跟在你后面追着你,然后拚命想追上你。
“你假扮我坐上那辆死亡马车时,我心里很纠结,可我不能违背父命,我偷偷地哭了。
可你没死、你回来了,我欣喜若狂地赶去找你,但你在哭,你像失去线的人偶,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和父皇,你不会失去家人。
“我既骄傲又罪恶,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你,只敢在暗地里打探你的消息,幸好母后对你很好,德妃娘娘也宠你,可我还是担心,担心你会恨上我。
于是,我错过那段可以安慰你的时间。
“当淑妃得知父皇有意为你我赐婚,她便开始筹划对你动手,那时我在后宫没有半点势力,而淑妃的枕头风一吹,父皇便让我和皇兄出宫建府,当时不只你,便是母后也是处于一路挨打的状况。
我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你好,面对面见着也只能冷漠以对,我甚至对王馨昀和颜悦色,假装对她有心,因为我怕淑妃,怕她谋害你的性命。”
周旭镛低下头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在李萱额间落下一吻。
“我恨王家、更恨王馨昀,但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姓李,名萱,出生在金萱花盛开的季节。
我相当的、非常的、无与伦比的喜欢你,喜欢你和睡觉一样,都是种单纯而美好的幸福。
我不只想喜欢你一天一月一年,我想喜欢你一辈子、一生世、一个永恒,所以,萱儿,你必须为我努力,好好的活下来。”
心一抽、再抽、三抽,抽得紧、抽得狠,抽得李萱满肚子都是糖水,她觉得自己掉进蜜池里了,并且半点不想上岸。
原来喜欢一个人便可以违反自己原来的个性,说出一大篇甜言蜜语,原来在爱情面前什么原则都是假的,只有看着他、想着他、紧紧地牵着他,永远不分离才是真的。
她用力点头、使劲点头、拚命点头,宣誓似的对他说:“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来,为我们的一辈子、一生世、一个永恒而拚命。”
然后,他又笑了,她也笑了,四目相对间,唯有稠得化不开的深情。
眼下的情况容不下他们的幸福,但他们的的确确幸福着。
第十四章 迎回我的金萱花(1)
一脚踹开房门,周旭镛阔步走进王馨昀屋里,锐目扫过,在屋子里服侍的龚嬷嬷和玉红立即吓得噤若寒蝉。
龚嬷嬷先回过神,示意玉红给他倒茶水,自己快步走到内室想给王馨昀一个提醒,靖王爷来意不善。
周旭镛冷笑朝玉红望去,她面上突然浮现几分慌乱,手心不住出汗,只觉得滑腻湿冷,连杯子都握不住。
龚嬷嬷将王馨昀从床上扶坐起,绞了条帕子给她净面,稍作整理后才将人给扶到外厅。
王馨昀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含情脉脉地扬起淡淡笑意,三年多了,她足足等过一千多个日子,每天她都耐心等着他进这个门,等他对自己微笑,等他一个回心转意,他终于来了,只是……他怒目横眉,满脸的憎恨,表示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王馨昀嘴里像含了胆汁般苦涩,苦涩一笑,她终究等不到他的回心转意,只能等到他的怒声斥责,他……是来质问她的吧?不怕,敢做敢当,她敢对李萱动手就不怕他秋后算帐,反正自己烂命一条,活不了太久,用自己的一、二年换李萱的一辈子,划算。
“为什么?”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表情锐利得像刀子,如果不是还有几分残存的理智,他会让眼前的女人当场毙命于自己的刀下。
“王爷,王妃身子不好,您有话好好说。”
龚嬷嬷急出一身冷汗,怕王妃和王爷对峙起来,那肯定是要吃亏的呀。
王馨昀眼底罩上一层寒霜,挑衅地望向周旭镛,他向前抢进一步,龚嬷嬷见状连忙冲上前企图阻止,周旭镛看也不看她一眼,铁臂挥过将她重重地甩到旁边,龚嬷嬷站立不稳,接连几个踉跄后退摔倒,脸撞到柜角,重重地一声,倏地半张脸肿了起来。
王馨昀瞄一眼龚嬷嬷,心底焦急,眼神示意玉红赶紧过去将人给扶起来。
然后,王馨昀隐去脸上的焦灼,换上一张波澜不兴的神情。
“王爷这是何必,您再生气也无济于事,李萱她是活不久了。”
夜香果初期毒性不算强,但它胜在让人防不胜防,因为症状不明显,往往让人轻忽,待发觉情况不对劲时已经错过治疗的时机。
那日李萱离去后,她便扳着指头算日子,一天一天算,每多算一天,她便乐上好一阵子,王爷今日才来找她算帐,代表……王馨昀轻笑出声,好久了呢,好久没这般轻松快意过。
“萱儿从未对不起你,你好狠的心肠。”
她的笑落入他眼里,他气得恨不得一把将她掐死。
“怎么会没有呢?如果不是她,我和王爷会是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如果她不要横在我们之间,王爷不会对我冷冰冰,是她夺走我的幸福,她当然对不起我!”她语带薄怨,撑着玉红缓缓走到他身边。
这是什么道理?这女人疯了!周旭镛目带厌恶,冷意掠过眼底。
王馨昀仰头望住他的脸,她见到这男人第一眼时便爱上了,她刻意藉着李萱接近他,以为他的心终将为自己所掳获,哪里晓得竟是一场虚话。
不甘心哪,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她那样端庄淑丽、温婉和顺,她极其耐心地等待他回头,为什么他眼中就是看不见她呢?呼吸一促,王馨昀眉间的阴戾之色顿现,都是李萱的错!如果那年她死在谷底,如果大哥顺利得手,自己的命运将会一路顺遂。
“你错了,就算没有萱儿,我也不会看上你。”
他的声音益发严厉。
“为什么?妾身不够美、不够才情、不够温柔体贴吗?”
她冷笑,微微垂头保持着谦逊的姿态。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他斜目望向她,包着雪芝草的帕子、淑妃的计谋、冷宫里萱儿的遭遇,府里多少面貌齐整的婢女死于她手下?多少女子因为与他多说一句话便遭了祸?王馨昀是个心胸狭隘的女子,她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即使她用温柔外表包裹着那颗邪恶肮脏的心,他还是看得出她的阴毒刻薄。
“不管我做任何事,都是因为爱你啊。”
幽深的目光望进她眼底,他冷厉的眼神带着肃杀之气,狠狠地凌迟着她的心。
“你有爱吗?你有心吗?你有感情吗?没有!你肮脏下作、卑鄙龌龊、性情狠辣,你是条毒蛇,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蛇!”他的评语很伤人,可他不介意伤她,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做的是让她死于自己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