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当初都说落下来的是个男胎。”
“诓人罢了,那个男胎是太医从外头寻来的,若是女胎,很容易便让人怀疑淑妃自己动了手脚。”
淑妃不需要女儿,何况是一个有缺陷的女儿。
“寻来?”
李萱咋舌,又不是买菜,往市集上走一趟就可以买到。
“那名太医利用自己的医术,找到孕期差不多的妇人,将人家腹中胎儿活活打下。”
“医术是用来医人的,怎么可以……”“他很清楚,做这件事死的是他自己和一名未出世的胎儿,若他不肯做,死的将是他一族七十八口,你觉得他会怎么抉择?此事过后,他出宫后却一路被人追杀,将他砍杀成重伤,是你的信、我的人救下他。”
“淑妃的权势这么大?”
她不过是一个妃子,何况当时执掌后宫的人是皇后娘娘,还不是她。
“父皇太相信王家了。
因为王益在扶持父皇登基这件事情扮演重大的角色,因此父皇便给了王家极大的荣耀,可他们不知满足、不知收敛,反而将族中子孙、自家派系人马一一塞进朝堂中,短短三年羽翼渐成,朝堂有王益、军权在王倎辅手里、后宫又有淑妃把持。
“父皇虽然仁厚却也不是傻子,两、三年下来,他渐渐发觉只要是王益不想要的政令便无法推动,而后宫的皇子、受宠的嫔妃小命难留,母后处处受制,整个朝廷表面上虽然一派平和,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而真正让父皇幡然大悟的正是雪芝草事件,淑妃可以这么轻易便将母后及德妃娘娘拉下来,那么哪天要是王益起异心,要把父皇从龙椅上拉下也不是难事。”
“在那之前,你们从没给过皇上任何建言吗?”
“有,起初父皇认为我们是为母后抱不平,反而要我们心胸宽大些。
我们眼看着淑妃在后宫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执掌后宫的是母后,却有将近八成的宫人对淑妃效忠,而王益在父皇跟前越来越说得上话,每每有人意见相左,官员们便悄悄地审视王益的脸色。
我和皇兄束手无策,心底明白和王家对着干只会屈居下风,于是改弦易辙不再挑剔王家,反而顺从父皇的态度,处处对王家看重。
“朝堂官臣哪个不是人精,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能力,一旦发现我和皇兄也与王家走在一道,再加上父皇的赐婚令一下,他们便认定王益是大周的地下皇帝,事事以王家马首是瞻。
堂堂皇子却必须忍气吞声在他们面前演戏,在朝堂上演、在后宫也演,心底真是憋屈死了。
“五、六年前,我和皇兄从母后口中知道父皇有意为你我赐婚,我心底欢喜着,可发现身后有人暗地窥伺,我和皇兄不得不演一出戏,让淑妃误以为我对你无心无意。
果然,短短几日此事旋即传遍后宫,谣言四起,淑妃见缝插针想让你对我死心,偏偏你不着道,恨得他们咬牙,几次企图陷害你。
“王家目中无人、日益骄恣,强抢兵权、迫害良臣,甚至在父皇面前露出不可一世的骄傲面容,终让父皇觉醒,发现自己养壮了一头恶虎,正虎视眈眈等待反噬自己。
而淑妃坑害母后之事,更是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父皇对王家的信任荡然无存。”
“后来呢?”
“事发,我和皇兄日夜兼程赶回宫里,我查出事情始末,与父皇、皇兄关在御书房说话,我身边的隐卫却发现御书房里埋了不少淑妃的眼线,当时,堂堂的皇帝、皇子处境堪怜,想要说几句真心话还得想尽办法避开他们。
“最后,我们决定委屈你们,我在慈禧宫和冷宫派出隐卫保护你们的安全,而我和王家的婚事继续进行,让我失算的是,淑妃竟然半点名声都不顾,光明正大地到冷宫伤你……”狠戾目光闪过,他脸上流露出一抹阴毒。
当时,知道淑妃带人到冷宫教训萱儿,他气得想放把火烧了那个恶毒的女人。
皇兄一把拉住他,凝声问:“你这么做是打算陷母后于危难当中,还是嫌萱儿活得太轻松?”
皇兄的话像冷水般当头浇下,皇兄是对的,他们的力量还太小,而父皇决定的事他们只能遵从,当时的他们连母后都无法保护,又怎么能照顾得了冷宫里的萱儿?因此,对萱儿最好的保护方式便是彻底忽略,就像父皇对母后做的那样。
李萱闻言轻喟,她明白,倘若淑妃是暗地派人杀害自己,隐卫就可以动手悄悄把人解决掉,可淑妃是光明正大闯进冷宫,隐卫能奈她何?难不成还能绞杀宫妃?“没关系,老天有眼,终究让我熬了过来。”
“你以为只有那次吗?不,在我与王馨昀争执后,王倎辅曾经派人到冷宫暗杀你,却被我的人偷偷解决了,后来淑妃命人在饭食中下毒,我让人同你示警……”“示警?我不知……”她顿了顿,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是那次,我的碗莫名其妙破掉,而芹贵人上吐下泻的那次?”
“没错,你的食具让我的人用巧劲弄出裂痕,稀饭装进去一下子就破了。
而冷宫的饭食全是大锅饭,你没中毒,反倒是连累旁人受灾。
王倎辅和淑妃前后下手七次,次次都没有成功,他们心里怀疑却怀疑不到我头上,因为那三年我在京城的时间少之又少,他们不相信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好猜测后宫里还有母后残余的势力。”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李萱心头微暖,看着他的目光更添柔和。
“那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呢?淑妃有没有向她们下手?”
“我们以为已经防得滴水不漏,没想到母后还是着了道,淑妃让太医在母后的汤药里加料,母后一死,同时囚禁于慈禧宫的德妃娘娘嫌疑最大,幸亏德妃娘娘机敏、发现得早,终究没让淑妃得手,但自从那次之后,母后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说到底是我们的错,我们专心一意对付王家、分身乏术,以至于忽略了后宫,我们以为淑妃究竟是女人,手段远远不如王益,没料到什么人家养出什么样的女儿,他们都是狠辣深沉、野心勃勃、刻薄寡恩的毒蛇之辈。”
李萱动容,原来他们的处境艰困如斯,她却半点忙都帮不上,还心存怨怼,真是糟糕……周旭镛续言,“数度交手,我们发现王家养了一队死士,将近百人,专门用来对付与他们对立之人,而淑妃手段残狠,身边也有几号那类高手。
母后被囚,后宫尽数纳入她的势力,我们何尝不想大刀阔斧,一口气铲除淑妃势力,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忌惮王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忌讳王倎辅手中的兵权,所以我们忍了,咬紧牙关、蛰伏等待。”
李萱蹙紧双眉,眼底带着忧郁。
“后来呢?”
“狂妄者必自大。
皇兄留在朝中协助父皇收拢各方势力,又在民间放出流言,将在朝为官的王家子孙们所做的恶事传得风风火火,逼得王益不得不壮士断腕,自求父皇下令惩处。
“而我负责边关战事,王倎辅打不了的仗,我打,一点一点,三万、五万,把他手下的兵权渐渐收到自己手中。
待他发现手下的能手大将被派到我的阵地后,不但没有阻挠我的战事,反而被我一一收服,王家父子开始发觉不对劲了。
“此时,父皇、我以及皇兄手中逐渐形成一股势力,再不必对王家小心翼翼,相反地,我们有实力对他们步步进逼,逼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一些……能够让人紧咬不放的事情。”
听到这里,李萱终于能缓口气,她问:“你们做了什么?”
“之前我慎防王馨昀,防她回娘家说些不该说的事,幸而她够骄傲,宁可打肿脸充胖子让人误会我与她感情甚笃,也不愿意透露半句委屈。
渐渐地,她因为心思过重病了,而边关战事结束,我一回到王府便把她换上来的人全数清除,摆明与她对峙。
我不只待她冷漠还极其刻薄,我刻意放她身边的龚嬷嬷回王家告状,让王益确定他女儿的皇后梦早已结束了。
“后宫里淑妃被禁,柔贵嫔失利,德妃重新执权,淑妃的旧势力被消灭。
朝堂上,与王益附和的人越来越少,而王氏族人罢官的罢官、砍头的砍头,剩下来的没有几个能够顶事。
“军营里,王家军沉寂、周家军频频建功,王倎辅手下的人能不蠢蠢欲动想投靠过来?而王倎辅送过来的将领们本就与王家军的大小将军们是老同袍,联络感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些话传得快,不过短短数月,原本对王家军忠心耿耿的人也起了异心。”
李萱点头赞同,也是啊,看着昔日袍泽建功升官、赏赐屡屡,心想自己又不比他们差,怎么运气这样背,难道是因为跟错主子?这念头一起,还有几个人能对王倎辅忠心?“王家处处受限,定会有动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