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了。
“萱儿,咱们走一趟慈禧宫吧。”
德妃叹道。
“等等,我先写一封信。”
李萱思索片刻,回道。
雪雁飞快摆纸研墨,她提起笔草草地在纸笺上头写上几句话,封好信笺,从匣子里拿出几支金银簪,再将里头的银票、碎银全取出来交给雪雁。
她说道:“你把这封信送到二皇子手上,一定要亲自面交,千万别透过别人的手。
说不定你一出安禧宫就会被人盯上,所以你先别急,等我和娘娘出门后再找个藉口去找王公公,王公公身怀武艺,你们等天黑再寻隙离宫,这段时间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来。
出宫后先买身平民百姓的衣服换上,信送出去,也别急着回来,除非是二皇子让你们回来。
明白吗?”
“明白。”
李萱朝德妃一点头,这才领着几个宫女迅速往慈禧宫而去。
方靠近,她们便见到数十名宫卫将慈禧宫团团围住,心头双双陡然一惊,这回果然是淑妃算计上皇后娘娘了,她和德妃互视一眼,深吸气稳住心,两人一前一后往慈禧宫里走去。
走进慈禧宫正厅,见到数名宫人跪在下首,皇帝正坐在大堂中央,皇后坐在一旁,脸色铁青地望向皇帝,而惠妃、贤妃以及脸色惨白,看似虚弱的淑妃坐在椅子上,每人心中各有思量,谁也不开口,大厅里是一片教人惊心的静默。
李萱扶着德妃走到皇后身边的椅子坐下,自己站到皇后身旁,悄悄地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眼神示意。
皇后点头微微一哂,是啊,怕什么,她还有敬镛、旭镛呢,便是要造就冤狱也关不了她太久,儿子一回来自会为她平反,区区几天苦头,她还熬得过。
不多久,两名宫人快步走上前,她们双双跪地,将搜出来的东西呈上。
那是一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打开油纸,里面摆着一束晒干呈现雪白色的药草,太医上前检验后,对着皇帝躬身跪下。
“禀皇上,此乃雪芝草,晒干研成粉末后可用于治疤淡痕,常人碰触、吸入均不会造成影响,只不过若是孕妇接触必有滑胎之虞,这与淑妃娘娘交给下官的帕子所沾上的东西相同。”
“皇后,东西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你有什么话说?”
皇帝口气里带着隐忍的愤怒。
第四章 谁杀害皇家子嗣(2)
同床共枕多年,他竟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人?皇后勾起一抹笑容,笑得哀切恍惚,眼底浮起深深悲凉。
“人证物证俱全,我还能说什么?”
她的眼神中带着三分嘲讽,脸上却露出淡淡笑容,冷目对上惠妃、贤妃及淑妃。
“既然皇后不说,你们来说!”皇帝戴着扳指的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宫女。
她们面面相觑,好半晌,淑妃朝地上一个叫做紫双的宫女点头示意,她抬眼说道:“回皇上,月前,皇后娘娘让杜鹃到宜禧宫来送礼物,淑妃娘娘打开匣子,看见里面的两套小衣裳很是喜欢,衣裳里头还有一条绣着多子多福的帕子,绣工精致,不似出自旁人之手……”说着,紫双悄悄地向德妃望去一眼,那一眼让李萱心头猛然一颤,不单是皇后娘娘,她们连千般小心、万分仔细的母妃也要牵连进去?听见德妃就要牵涉其中,皇后急道:“胡扯,小衣裳是司衣局做的,里面哪有帕子。”
那份礼为了怕人动手脚,她还让信任的婢女杜鹃找来太医,在送礼时,当着淑妃的面检查过一遍又一遍才送过去,没想到这样还能作出文章?惠妃目含得意,插嘴道:“姊姊何必激动?一个小小宫女岂敢胡乱诬蔑姊姊,何不先听她把话说完再下定论。”
皇帝虽未发话,那眼光却是已经疑心于她,皇后心底注满失望,多年夫妻到头来竟然只剩下猜忌?“继续说,我就不信凶手揪不出来,我的皇儿不能枉死。”
淑妃锐声道,那口气神情像厉鬼似的,满怀怨恨望向皇后。
紫双看一眼淑妃,低头续道:“淑妃娘娘看到上面的绣作时,曾说那应该是出自德妃娘娘之手,既然德妃娘娘如此盛意,岂能不接受。
因此将帕子纳于怀中收着,没想到才过几天工夫,娘娘整个人就不对劲了,先是夜里难眠之后又见血,太医开的药喝过一碗又一碗,非但没有半点效用,还让娘娘全身疼痛不已,今儿个醒来,娘娘痛得忍耐不住,一下床便见、见了血……后来太医来看过了说,孩子已经没有了。”
惠妃似笑非笑走到杜鹃面前,问:“是你把东西送进宜禧宫的?”
“禀娘娘,是奴婢送去的。”
“那匣子里果真如皇后娘娘所言,只有两套衣服?没有其他东西?”
“回娘娘……”杜鹃小心翼翼地向皇后望去一眼,那眼神有惶恐、有惊惧,也有着淡淡的歉意,好半晌,她低下头回话道:“那条多子多福帕,确实是在里头的。”
杜鹃的回答在德妃和李萱心上投下大石,激出千重浪。
皇后心头一凛,寒意上涌,嘴角带上几分讥诮,才多久哪,她手中权力才放出数日,身边的人已遭收买……是她做人太失败,还是趋炎附势、攀权附贵是后宫人的生存本能?“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那帕子有什么不对,德妃娘娘经常往来慈禧宫,也不时送衣服绣件过来,奴婢以为那是皇后娘娘托德妃娘娘做的帕子,要给淑妃娘娘一个好兆头,真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杜鹃对着惠妃、淑妃频频伏地磕头,连声喊冤。
德妃眼底挑起冰凉的笑意,带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事情发展至此,她哪还能不明白她们是要连自己也给网罗进去。
李萱的手轻轻搭在德妃肩膀,手心间传来的颤抖让李萱明白德妃心中的愤恨,轻抿下唇,她扬起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淑、贤、惠三妃,未出口半句言语,却让接触到李萱眼神的三人心底起了阵阵寒意,背脊一片透凉。
惠妃别开脸,一颗心怦怦乱跳。
不过是个丫头,哪来这般威势?定下心神,她怒问杜鹃,“你不知道,总有知道的人吧,难道在皇后身边服侍的只有你?”
“禀娘娘,除奴婢之外还有一位海棠姊姊,她前几日出宫为皇后娘娘办事后,至今还没有回来。”
海棠?李萱知道她,不过……她哪是替皇后娘娘办事,她是家中母亲溘然长逝,求了恩典,让她回去为母亲尽最后的孝道,难道,当中又有文章?李萱眉头蹙紧,看着危机四伏的大厅,心头却忍不住冷笑。
突地,一名叫做玫瑰的宫女,伏地痛哭。
贤妃斜眉一望,玫瑰缩了缩肩膀,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她跪爬到惠妃跟前,哀哀啼哭,说道:“娘娘,海棠姊姊死了,是奴婢把她推进慈禧宫后面的荷塘。”
“什么?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杀人?”
“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奴婢不敢不遵从,奴婢不动手,皇后娘娘会要了奴婢的性命呀。”
“快把话说清楚,否则就算皇后娘娘不要你的小命,皇上也容不得你。”
惠妃一双美目落在皇后惨白的脸上,再悄悄地向皇帝瞥去一眼,只见皇帝脸色如无波古井,教人猜不透心思,不过她深信经历过此事后,皇后和德妃再也翻不了身。
玫瑰回道:“海棠姊姊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到太医院要来几种药材,回慈禧宫后,皇后娘娘便让海棠姊姊把其他药材全烧掉,只留下雪芝草,再命海棠姊姊在寝宫内将雪芝草研磨成粉,海棠姊姊磨得手心都肿起来了才磨好细粉。
可是没隔几天,皇后娘娘便命奴婢将海棠姊姊推入荷塘。”
说到这里,她声泪俱下,殷殷哀啼,演技好得令李萱想为她拍手喝采。
“这种事你也敢做,你不知道人命关天?来人啊,快到后面荷塘捞人。”
贤妃出声指派人。
一部完美无缺的剧本哪……听到这里,皇后的心坠入深谷,那么多人、那么多证据一环扣着一环,桩桩件件全指向自己,她再无解释的空间。
抬眼,她缓缓望向淑妃,看见她噙着胜利的笑脸,这女人……够狠也够绝,竟舍得牺牲自己的孩子来成就这出戏。
贤妃向皇帝投去一眼,发现他拧眉深思,似乎面带犹豫,便出言问:“方太医,这宫女说的话可是真,皇后确实派人过去取药?”
“回娘娘,是的,此事下官记得特别清楚,因为皇后娘娘拿的药帖是治疗水痘的,可目前宫中并无传出有人得到这个病,所以海棠姑娘取药时,下官特别关注了一下。
而且取药之事,太医院都有记录在册,只要娘娘派人到太医院取回册子便可一目了然。”
“吴义,去太医院取来册子。”
贤妃发话让身边的太监去取,可顿了顿,她扬眉笑问:“姊姊,还是派您身边的王公公去取吧,免得被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