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贵不可言的只有一个人,可是她爹说了,一根人人都抢的黄瓜不卫生,这该如何取舍呢?看着窗外高挂在夜幕上的明月,她不禁苦恼了起来。
陆厚朴这样“质朴”的苦恼,储秀宫里大约没有半个人可以想像得到,因为实在太不切实际,在烦恼自己要不要那根人人抢的黄瓜之前,难道不该先烦恼自己能不能被皇上给瞧中吗?
可是陆厚朴打小被训练出来的自信,丰沛得可以突破天际,只是在此时,其他的秀女都还没发现居然有这种奇葩混在大队伍中,仍把她当成一个没有竞争力的傻子,直接忽略掉她。
于是在面圣当天一早,有人的衣裳突然破了,有人早就准备好的首饰不见了,一片混乱中,只有陆厚朴睡得饱饱才起身,悠哉地吃了丰盛的早膳,最后在外头姑姑们着急地喊着秀女集合的时候,快速的把入宫时给的裙子换上,随手梳了一个发髻,在上头插上了排梳般错落有致的发饰,细细如蚕丝的金银线串起了细如米粒的珍珠,人一走动,那细碎的流苏就随着摆动,别致又可爱。
这样一件首饰,虽然没有镶着什么昂贵的珠宝,可那细腻的工艺还有不同于市面上发饰设计的巧思,还是让一干姑娘们全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陆厚朴拿出这个倒不是真有什么出风头的心思,只不过是昨晚她头上紮的发带不小心落到地上脏了,今日就换个东西戴戴而已,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她憋着劲儿想要让皇上多瞧她一眼的手段。
“呵!还以为真的是什么都不争的人呢!没想到心机如此深重,只不过那东西也就只有款式还算讨巧,那上头的米珠子,让我戴着我都怕丢了身分。”出言讽刺的是一个穿着朱色衣裳的姑娘,长脸朱唇,模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艳丽,可或许是想要表现出端庄的气质,穿着打扮都偏老气。
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裳的姑娘,外表看起来柔弱,可那嘴上功夫也是半点不饶人,“李姊姊,这么说可就冤枉人了,谁不知道咱们这屋子就她一个民间选上来的,说不得就这些米珠子,得让人家一家子不吃不喝攒上好久呢!”
另外一个脸色淡然的姑娘正要踏出门,正想多管一句闲事,没想到跟在她后头的陆厚朴却是一脸赞同的点头,“两位姊姊说的是,这米珠子的发排梳的确就是讨巧罢了,正式场合戴上这个的确是不怎么尊重的,不过我看这位姊姊打扮得也挺朴素的,我也不好意思把自己弄得太花俏,这才挑了这个戴上呢!”
三个人同时看着陆厚朴,发现她一脸真诚,真不是故意要讽刺人,莫名的一阵憋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姑娘是不是真傻?难道她没听懂她们不是在夸奖她朴素,而是在讽刺她穷得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吗?
涂湘茹定定的看着这个这几天来一直保持着低存在感的姑娘,她总觉得她和其他秀女不太一样,至于是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这姑娘让人出乎意料的地方可不只这样。
刚刚率先说话的李芳晨愤怒的瞪着堆着一脸笑意的陆厚朴,觉得这个人根本就是故意在讽刺她,她冷哼了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而刚刚像是帮陆厚朴说话,可实际上踩了她一脚的白婉楒,则是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后,也急急忙忙跟着李芳晨的脚步走了出去。
陆厚朴有些摸不着头绪地低喃道:“她们怎么走得那么匆忙?难不成她们注意到自个儿的脂粉上得太重,想赶紧去外头晒晒日头,让妆容看起来自然点?”
只走在她前头一步的涂湘茹差点摔到地上,她再次眼神复杂的看着陆厚朴这个圆脸小姑娘。
这姑娘到底是怎么被养大的?怎么说话就这么不着调呢?
不管这些姑娘们是怎么想的,在秀女全都聚在一起后,储秀宫的姑姑们就领着这群秀女浩浩荡荡地往皇上日常办公的御乾宫去了。
等到了御乾宫里的临华殿,等在里头的还有几位太妃和太嫔,秀女们请过安后,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边上等着,直到外头静鞭响起,众人的心突地都跳得飞快,却一个个敛首低眉,没多久,就看到一双金黄色的靴子从眼前经过,直到上头传来让众人起身的话语,不少人才发现自己打从刚刚就屏着气,憋得一张脸都红了。
陆厚朴本来觉得自己就是来凑热闹的,并不怎么紧张,可是打从昨晚占卜出那个贵不可言的卦象后,她又觉得自己可能要重新斟酌斟酌这个卦象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这么一想,她难免纠结了起来,反应也因此慢了一拍,于是当所有人都退到边上等着皇上一个个问话时,她还突兀地一个人站在殿上,过了一会儿才猛一抬头,就看到一双熟悉带笑的眼神。
她陡然一个激灵,心里头一次冒出了心虚混杂着心慌的感觉。
娘啊!她当着皇上的面坑他说有血光之灾,这下子她还有办法活到自己成亲的时候吗?
厉穆禛一踏入殿中,一眼就看见那个坑他的小姑娘站在秀女群的正中间。
毕竟其他人都穿得花红柳绿,只有她一个人规规矩矩穿着入宫时候发的衣裳,尤其当他坐在上头往下看的时候,她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只有她很明显的魂游天外,招眼得很。
他想起了那天的场景,觉得这有趣的人儿还是留到最后再问话吧,不料其他秀女都乖乖地往两边退开,就她一个人还恍神的站在中间。
看着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慌的抬起头,急着要往边上退去,他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水,阻止道:“既然走得慢了,那么就别走了。”
他让原本跟她同一排的秀女都出来,一排秀女站在那儿,几个太妃太嫔也坐在上头看着,脸上都带着笑,可是心里却已经琢磨了起来。
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已经有看上的秀女了?
先帝的妃嫔之中,以涂太妃身分最高,她看了看下首,嘴角微抽,没想到居然就看见了她娘家出来的姑娘,她侧眼看了看身边的刘太嫔,就知道她家里人肯定也在那一排秀女之中了。
她看了皇上一眼,心中有几分揣测,可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敢给自家小辈什么提示,只盼着之前看起来还算警醒的孩子,这时候可千万别犯了傻,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什么才好。
后宫这些女人一辈子汲汲营营就为了一个位置拚斗,其中有多苦她自个儿最是清楚明白的,可是要争这些的前提是争了有用,就算不为了自个儿,为了娘家家里人能够有个前程,那也是值得的。
只是现在的皇上可不是先帝,她这几年冷眼看着,厉穆禛能够顺顺利利的登上大位,可不只是因为年长的皇子只剩下这么一个,其背后的手段自然是少不了,更别说他虽然年轻,可是政务上并没有被老臣们给压着无法施展,由此可见,在选秀之前,他表明了绝对不会提携后宫女子家人的话,可不只是空话。
她涂家又不是只能指着姑娘来提携,何必也跟着陷入这后宫里头?
涂太妃的感叹不过一瞬间,马上就回过神来,其他人如何她不管,如果皇上不是真看中了自家侄女,她还是有办法把人给顺顺利利的送出宫的。
既然心里有了盘算,涂太妃自然不会在这个场合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打算顺着皇上的意思,只盼着他能够顾念在她们伺候过先帝的分上,能够多少给点脸面。
“皇上,这秀女能够入得宫来,肯定是各有各的长处,就不知道皇上想考考秀女们什么?”涂太妃这话说得讨巧,秀女站了一排,她也不好揣测皇帝到底是看上了哪一个,不如让皇帝自个儿发问,她再藉机观察皇帝的意思。
第2章(1)
厉穆禛看了涂太妃一眼,似笑非笑的又往下头的秀女们看去,一排秀女全都按规矩低着头,不是脸红羞涩,就是紧张得浑身僵硬,只有陆厚朴虽然低着头,但是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又看看右边,如果不是规矩学得还算到位,只怕会干脆直接抬起头张望。
他轻笑了一声,沉吟了下后说道:“朕也是头一回见诸位秀女们,不知道要考些什么,不如就让她们自个儿介绍一下,然后说说为何要来参加选秀,如何?”
此话一出,连涂太妃这种已经预想过皇帝可能会提出什么不合理要求的人都吃了好大一惊,就更别提其他人了,一个个神色复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般来说,考察秀女不就是琴棋书画,顶多考校个女红之类的,从来没有听过还要问秀女为什么入宫来的,而且这个问题要这些个丫头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想嫁人吧,这样羞人的话,哪个闺阁女儿敢轻易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