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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翡儿先缓了口气,才急忙说道:“方才外头传来消息,说上回咱们王府遇袭,世子不是杀死于金海与邵东吗?万岁竟信了朝堂上那些人的谗言,判世子有罪,而王爷欲替世子顶罪,万岁便将两人流放到东北金州卫了啊!”

  “什么!”向冬儿拍桌站起,差点没把绣架给掀了。

  “等会儿王爷与世子应该就会回府了,世子妃你可要有所准备。”翠儿都能想象等一下晋王父子将消息带回,王府内会是如何的人心惶惶。

  向冬儿呆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动,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嬷嬷担忧她是惊得失魂了,不由轻唤一句,“世子妃?”

  向冬儿蓦地娇躯一震,圆脸儿皱了起来,气呼呼地道:“什么狗屁皇帝,是非不分,竟敢欺负我们晋王府的人……”

  说完,她突然拔腿往屋外跑,连李嬷嬷想提醒她小心祸从口出都来不及。

  翡儿与翠儿是明白她脚程多快的,也连忙拔腿追去,可到了院子里,却已经不见向冬儿踪影,正心急的时候,看到向冬儿的身影往湖边去了,又换了个方向急急去寻。

  待她们来到湖边,就看向冬儿挽起袖子,拿着她平时捞鱼的大网,一边捞鱼一边嘟囔道:“昏君,你欺负我们的人,我就欺负你的鱼!”

  翡儿与翠儿见状,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却不想阻止她,甚至一人取了一支网,帮向冬儿捞起鱼来。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雍承志带着雍昊渊回府了,父子两人依旧沉默不语,但彼此间的气氛似乎不再那么紧绷,反而有些异样的平静。

  雍昊渊回到院子,没见到向冬儿的人,想了一想,轮椅又往湖边行去。

  春阳当头,雍昊渊却没感受到一丝温暖,直到他看到湖边捞鱼捞得正兴起的向冬儿,心中那紧绷的弦突然在瞬间放松了。

  自己的小妻子与婢女在春日的湖边捞鱼取乐,该是多么温馨,即使心情烦躁如他,都不想太过靠近破坏这个画面。

  可是,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毕竟要让她知道。雍昊渊微微叹息,推动了轮椅,慢慢靠了过去,只不过靠得越近,听清了她口中的喃喃自语,才知道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一回事。

  “可恶!臭皇帝,欺负我的夫君,我要抓光你的鱼!反正都要去金州卫了,不吃白不吃……”

  要不是有那么沉重的事情压着,雍昊渊当真会笑出来。他还是小看她的坚强了,他是注定要受苦的人,又如何舍得她也一起受苦?很快的她会知道,这些鱼是白抓了……

  “咳!”雍昊渊轻咳了一声,吸引了湖边人儿的注意。

  向冬儿抬起头看见他,一如往常地露出一脸惊喜,完全没有那种因事而哭哭啼啼的娇弱。

  “夫君!快!快来帮我抓鱼,能抓多少算多少。”她吆喝着他,手里动作可没停下。

  “这是抓鱼的时候吗?”雍昊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当然是啊!”向冬儿终于停下手来,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地道:“夫君,我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就是要去东北了吗?早知道我就不买鱼苗了,可也不能便宜了那臭皇帝,咱们吃光御赐的鱼,到时候跑到金州卫,让他想抓人问罪都没得抓!”

  她的想法及反应真是……独树一格!雍昊渊颇有些哭笑不得,“你抓了那么多鱼也吃不完。”

  “那就让全府的人都来吃!”向冬儿怔了一下,像是破釜沉舟地道:“大家都没吃过御赐的鱼吧?反正都被流放到金州卫了,再加一条罪也不会更惨。”

  她认真地看着雍昊渊。“既然事已成定局,哭也是要流放,笑也要流放,不如大家吃饱饱心情好,上路也轻松些。那些害我们的人一定等着看我们愁云惨雾,我们偏偏要惊掉他们的眼珠,笑得比谁都大声,让他们知道晋王府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奇妙地,雍昊渊当真被她简单的脑子给说动了。事成定局,确实是哭也无益,那不如照她说的,离开前狠狠地吃,笑他一回,让那些看戏的人讨个没趣,就算离开了也潇洒。

  “你说的有道理。”他居然难得地露出了淡淡笑意,在这种道尽涂殚的时候,没有露出一丝惆怅。

  “所以夫君,你快去喊人来,搭个烤架,将火生好,我和李嬷嬷还有裴儿翠儿带几个婢女去备料,咱们王府今晚就来个烤鱼的篝火会,喝个不醉不归!”

  如此荒谬的提案,雍昊渊却想陪她疯狂一次。

  “好。”他答得斩钉截铁。

  不多久,王府要举行烤鱼篝火会的消息便传遍全府。由于于氏已经带着儿女回尚书府,她安插的假家丁侍卫们也全数歼灭,如今留在王府的都是真正对晋王忠心的奴仆,听闻王爷与世子被流放,不但没有灰心丧志,反而把握最后时间与他们相聚同乐,都感动得痛哭流涕,也钦敬佩服不已。

  甚至雍承志听到大总管转述雍昊渊的决定,知道这个提议来自向冬儿时,他竟是大笑三声,亲自去拿出他藏在酒窖的陈年老黄酒,早早就来到后院看着众人忙活,心中的乌云都像在那一刻散去了。

  夕阳偏斜,鸟兽归巢,才是王府开始热闹的时候。

  院子中央的土堆上烧着篝火,几名厨子不太熟练地烤着鱼和肉,也有架着小火炉煮鱼汤的,向冬儿拉着翡儿翠儿,一共捞起了二十几只大鲤鱼,再加上府里备着的肉菜还有酒,喂饱这府里上百名侍卫和奴仆足够了。

  晋王府闭门谢客,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就算有那邪祟小人也不会挑这时间找王府的麻烦,所以雍承志索性让看门的和巡逻的侍卫也都放下任务,一起同乐。

  众人知道他们一直崇敬的两个主子很快就要流放到东北去了,这将是大伙儿最后一次的相聚,所以都敞开了一切吃喝。

  这一刻,侍卫们与长工搭着肩,坐在石阶上喝酒吃鱼,丫鬟们也不顾形象,找块地方蹲着聊天,边吃烤鱼边挑鱼剌,吃得津津有味,满脸油污。也有那小厮趁机向喜欢的丫鬟告白,或是厨娘的女儿红着脸将自己绣的荷包,送给了那平时看守后门的侍卫,更有平时不对盘的家丁们,红着眼握手言和……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明天会如何,这是一场绝望的欢聚。

  雍承志及雍昊渊则是独坐在院内的石桌椅上,旁边只有向冬儿,她静静地替父子俩剔着鱼肉,也不掺和他们的谈话,三个人之间的氛围竟是无比的和谐。

  雍承志吃了块鱼肉,拿起酒杯,本能的向前举起邀酒,但突然想起眼前这个是长年怨恨自己的儿子,不由身体微僵,抬头看着雍昊渊那张冷脸,尴尬地就想把举杯的手收回。

  想不到雍昊渊虽没说什么,却朝他举起杯,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就这么一杯酒,雍承志竟觉得鼻头都酸了。当年在战场上中箭差点丧命,他没有哭,他最好的战友被异族一刀砍掉了头颅,死在他面前,他没有哭;但今日不过是喝了一杯酒,却像是激起了他陈年累积的伤痛与悲情,竟令他红了眼眶。

  他轻咳两声,仰头也将酒给干了,再放下酒杯时已然恢复正常,只是喉头热辣辣的,看向雍昊渊的神情多了几丝不安的情绪。

  “你……”雍承志率先打破沉默。“我一直无暇问你,府中亲兵的兵权一直掌握在你手上,即使两年前你受伤归来,我也没有收回。府中血案那日,亲兵竟能及时来救援,想必你早有安排,你……是不是早就洞悉了于氏的阴谋?”

  “是。”雍昊渊答得干脆。“而且我早就想舍了那金吾将军之位,想办法远离京师,不管是关外或南边都好,想不到把你也拖下水。”

  雍承志沉吟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挑眉问道:“难道之前刑部调查北地军需贪污案时,你坚持要我不立于氏为妃,就是想借那个案子定罪,自己一个人被流放?”

  “没错。”雍昊渊目光复杂地望着他。“想不到被你搞砸了。你坚持要扶正于氏,于正荣只好用另一个方式对付我,结果王府不就遭难了。”

  雍承志狐疑地道:“那这次王府血案,你故意杀了于金海与邵东……”

  “也是一样的用意,我必须离京师远远的,让别人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杀了于金海是泄愤,杀了邵东则是为了太子的大局着想,让镇南大将军与二皇子之间发生龃龉。”雍昊渊终于有了漠然以外的表情了,那是无奈。“只不过你还是跳了出来,把整件事揽在身上。原本只要流放我一人,现在倒是连你都被连累了。”

  雍承志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如此欲言又止数次后,终是幽幽一叹。“我又坏了你的事,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你会赞成吗?”雍昊渊挑了挑眉。“我知道你不想在皇子之间选边站,你效忠的是整个王朝,而不是一个人。而我想远离京师,是因为本朝禁止军队私有,但据悉二皇子已经建立了私军,如果太子仍死板的守着律例,只有被二皇子横扫的分,所以我若借罪名被流放,不管到哪里都能暗中替太子建立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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