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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这一切,安智熙有点愣住。她没说也没问,只是两颗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用调羹舀起一匙药汤。

  “你……”她微微地皱起眉头,“这是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他说着的时候,已经把调羹凑到她嘴边。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你突然这样,我惶恐。”她说。

  “什……”他想对她好,她惶什么恐?

  “为什么突然对我好?”她问。“你以前不是这样。”

  “不好吗?”他浓眉一皱,“你我夫妻一场,难道不希望我待你好?”

  他这么说也没错,要是安智熙还活着,一定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关怀体贴感动到痛哭流涕,可对她来说,这种关怀体贴的举动是种压力。

  她来到这儿是有任务在身,并没想过会过上另一种人生。再说,若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闺女那还好办,可偏偏安智熙已是人妇,她才穿越而来就得照单全收,还得负起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喔不,她真的办不到。

  不管他是什么潘安在世,她都没办法跟一个如此生分的男人过上夫妻生活。更何况,他先前明明因着安智熙的娘家跟她的出身对她十分防备及淡漠,就算在安智熙怀上孩子时,他也只比往日多关心几句,压根儿不上心,为何现在会……是谁跟他说了什么?还是他良心发现?

  对了,宁和号走水该不是跟海上流寇有什么关联吧?那么他突然关心她,是因为有求于安家吗?

  不知怎地,她忽地为安智熙抱起不平。

  “我嫁来两年,你现在才想着待我好?”她直视着他,神情冷肃。

  瞧着她那副“我不稀罕”的表情,梅意嗣心头一震。看来,她是不领情。可她不是跟承嗣说看着看着,也就喜欢了他?若她心里是喜欢他的,那么应该乐见他如今想待她好的改变呀!莫非,她那句话是诓承嗣的?

  “看来,你是不乐意我待你好?”他将调羹搁回药盅里,眼神如冰似的冷冽。

  “两年来,我们顶多算是相安无事的夫妻,却不是相亲相爱的眷侣。”她不像原主或是这时代的女子,碍着礼教传统便将满副心事及委屈全塞在心里,她有什么就要说什么,免得憋出一身的病。

  “我们两家是因着什么而成的姻亲,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明白。”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尽管他的脸色已十分难看。

  “很多事很多话,我不想再搁在心里,今天就一次把它说分明吧。”她续道:“你对我安家多所提防警戒,从来都不交心,你我虽有夫妻名实,却也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就跟你的名字一样——没、意、思。”

  她真佩服自己,居然信手捻来随口就说出这相关语。

  第二章 我现在不喜欢你了(2)

  听见她这番话,梅意嗣登时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虽然她是个性情纵放不羁的江湖女子,可过往两年双方都有着不道破的默契,谁也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可今天她却……他该感到懊恼,甚至该有点生气,但不知怎地,他竟没有。

  梅意嗣直视着她也正直视着自己的双眼,她那一双过往看起来机灵狡黠的黑眸,如今竟澄净通透。

  “方才母亲对我说,你这一劫伤的不只是身子,还有心。”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但现在看来,你还伤脑了。”

  他这意思是说她疯了?对,她突然跟他说这些话,是够让他惊吓得掉下巴。

  “经历此劫,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明白了很多事。”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率真无畏,“人生苦短,生命无常,我这次难产险些连命都没了……躺着这几天,我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想再隐忍委屈。”

  听着,他竟忍俊不住地嗤笑一记,“隐忍?委屈?”他从鼻子里哼出气息,不以为然,“梅家纵你由你,你何时隐忍?何时委屈了?”

  “想说不能说,便是隐忍。想说不敢说,便是委屈。”她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出嫁前可也是阿爹兄长捧在掌心上的一颗明珠,原也想着能被宠爱怜惜,可你对我只有相敬如宾,从没半点真心实意,试问,我不委屈吗?”

  他不温不火,两只如炽的眸子直射向她,“那你对我可有半点真心实意?”

  “有。”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陡地一震,惊疑地望着她。

  她清楚地知道原主对他的感情,原主对他是有情意的,如今,她得帮原主说出那不被知晓怜惜的一片真心。

  “虽是奉阿爹兄长之命嫁进梅家,可见着你的时候,我也曾期待着你我能夫妻和美,举案齐眉,可你敬着我也冷着我,我这心火再如何的热,也终于是灭了。”

  听见她这番话,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缓了缓神,轻吐一口气,“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曾经喜欢我,但现在不了?”

  “是。”她回答得爽快干脆。

  以她这二十一世纪女人的思维来看,他其实就是个混蛋呀!既然不爱,为何娶她?既然娶了?为何不好好去爱?

  一个十七岁姑娘嫁了她,往后的人生就要这么耗在他梅家吗?虽说一开始也都是各有盘算,但夫妻一场,总也不至于寡情薄幸。

  可自她重生在安智熙身上后,她在他眼里看不见一丝的怜惜,反观原主可是为了生下他的孩子,把命都摊上了呀。

  “你说我冷淡,你呢?嫁进梅家后,你依然故我,压根儿没点大户人家太太的作派,若你喜欢我,想要婚姻美满,难道不该做出改变吗?”

  “你哪里知道我没改?”

  “你在家坐不住,经常外出,甚至出入酒肆惹来非议,这叫改?”

  “我出去怎么了?我做了什么鸡鸣狗盗的坏事吗?我出入酒肆也是跟着兄长,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外男。”

  “你!”

  “再说,为了不让二房三房隔三差五就来念经,我还换了男装。”

  “什……”她还越说越有理了?

  “还有,怀上孩子后,我以水代酒,也不吃辣了,我哪里不是改了?”

  “……”怀孕后,她不吃辣不喝酒?这事……他不知道。

  “总而言之,既然你我无爱又不能分开,那么从今以后便各过各的生活,图个清静自在。”

  他心头微撼。各过各的生活?她这话是指……

  “我没了孩子、伤了身子,可说是身心受创,之后,我们分房吧。”她说。

  “太太!”这时,一直在门外听着的房嬷嬷突然大叫一声——

  主子的事,房嬷嬷这样的身分本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可她是安智熙的奶娘,是看着她长大的,眼见着她越说越不像话,房嬷嬷真是忍不住了。

  她冲到绣屏后,急道:“爷,太太她刚历死劫,这脑袋还混沌得很,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房嬷嬷,我的脑袋从没像今天这么清醒过。”安智熙气定神闲,一点都没后悔自己说出这些话。

  她现在说的这些话,不仅仅是为死去的原主出气,也是为了自己。

  她才不做这憋屈的梅家太太呢!这么活着,她还没能找到李慧娘的儿子,自己就得先病了。

  在梅家所有人眼里,她这回是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想必也没人能因为这事为难她。为了往后的日子能清静无扰,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梅意嗣面上觑不见任何的情绪,只是瞪着两只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爷,别、别跟太太置气,她许是伤心过度,说疯话了。”

  “房嬷嬷,我没疯,但再继续过着这种虚伪的生活,我就真要疯了。”她说。

  “哼哼。”突然,梅意嗣低低哼笑两声,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由你,日后就分房吧。”说完,他将药盅往桌上一放,发出教房嬷嬷心紧了一下的声响。

  “爷……”房嬷嬷还想把场面缓回来,可梅意嗣寒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去。

  步出屋外,梅意嗣快步地走出他跟安智熙的院子——馨安居。

  一出馨安居,他停下脚步,望着满园花草扶疏。怪了,他居然一点都不愤怒,反倒有一种……解脱了、开阔了、豁朗了的感觉。

  往日里,他同她互相猜忌着对方的心思,谁都不戳破,当然也谈不上真心。可如今,她将那厚厚的一层浮油刮除,剩下的是那清新澄透的鸡汤了。

  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漾起一抹轻松写意的微笑。

  没了油的鸡汤,顺口多了。

  翌日,梅意嗣带人前往海上拉回宁和号,一去五六日。

  这五六日里,罗玉梅天天来,日日来,不只是关心安智熙的身体,也是为着她要同梅意嗣分房之事。

  这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这当家主母,院子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仆婢,没一会儿功夫,话就传到她耳里去了。

  “智熙,听说你们夫妻俩要分房?”罗玉梅支开不相干的人,只留下了身边的石嬷嬷跟安智熙的奶娘房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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