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枢引,如果你心里的结不打开,就算你抓到了简昊衍,你一样不会快乐,说不准你还是会用伤人的目光看待我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嫁给你,咱们的婚事……就算了吧。”她云淡风轻地说着。
“银子?”
“还有,你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之外,美其名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担心,可事实上,我还是担心了,我甚至更担心,我……不能忍受你这样的做法,所以……就这样吧。”
“银子,你听我解释!”他手足无措地想靠近她,她却退得更远。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事情已经结束,他也恢复记忆了,她为何反倒疏远他?
“晁枢引,你真的完全不懂我的愤怒,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银子……”
“你不走,我走。”尹挚转身就走。
晁枢引一个箭步上前,长臂压住门板,将她困在怀中。“银子,别生我的气,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原谅我。”
“我跟你说过了,要你行事三思,最重要的是不要骗我,你做到了吗?”
“我……”
“放开!”
“银子。”他软声请求着。
“你再不放开,我跟你保证,你往后绝对见不到我。”她侧眼瞪去,眸中有言出必行的狠厉。
晁枢引见状,再不愿意还是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他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却没想到她竟会气成这样……他满脑子想报仇,却忽略了她的感受,他是真的做错了。
第十五章 最后的约定(2)
这日过后,简昊衍被逮的消息传遍江南,由盛珩亲自押解回京待审。
照理,杭州前后卫所的粮库已经补足,晁枢引也该回京覆命,然而因为尹挚还在江南,于是他修书一封向皇上求恩典,让他能迟点时候再回京。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始终见不到尹挚一面。
那府简直成了他另一个家,每日一醒就进那府,一如她刚到杭州时,被她晾在厅里不闻不问。
几日过后,那韦守终于看不下去,开了口道:“晁大人要是公务不繁忙,不如就住下,省得每日鞍马劳顿。”
“多谢那爷。”要是以往他肯定会拒绝,但此时非彼时,他脸皮也需要厚一点,否则他跟尹挚真要散了。
那韦守拍拍他的肩,用男人的方式替他打气。
晁枢引感激不尽,当日就在那府住下,尹挚知道时还冷笑了声。
可不管怎样,晁枢引已经没有退路了,抱持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精神,每日都在外院里走动,不信她能够一直窝在后宅。
“头儿,还是让小的去向郡主请罪吧。”杜获面无表情地道。
“不。”千万不要,他等着她冷静,可不想他这当头提油浇火。“你们各自去吧,我到处走走。”
左旭和杜获对看了眼,最终决定偷偷潜入团圆阁,到时候见机行事。
而晁枢引走在厅堂后头的园子,看着逐渐萧瑟的景致,不见各色花儿缤纷,一如他的心境那般萧索。
“你还真住下了。”
后头传来声响,晁枢引回头毕恭毕敬地施礼。“老将军。”
尹贤走到他身旁,懒懒睨了一眼。“今儿个心情不错,逛起园子了?”
“是啊,就走动走动。”要是能遇见她,那是再好不过。
他那点心眼,尹贤岂会看不出来,懒得提点他阿挚向来不逛园子,他闲散地在园子小径上走着,冷冷的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气味,带着些许雨后的青草腐味。
余光瞥见晁枢引还在身后跟着,尹贤不由道:“莫不是有事想请教我吧?”
“不敢说是请教,只是不解当初老将军怎会允许儿媳改嫁。”
尹贤停下脚步,原以为他会打探阿挚的消息,没想到反倒打探起阿挚她娘亲的事。“你为什么问起这事?”
“晚辈失礼,并没有冒犯之意,只是顺口问起罢了。”
“……当初是因为阿挚的爹对她娘一见种情,所以我明知她娘正在与青梅竹马议婚,还是用身分压人,拿恩情逼人,让贺家把女儿嫁进将军府,而她尽管心底有人,却不曾表露半分,她很清楚在什么位置上就得扮好什么角色,于是她相夫教子,端庄娴淑,无可挑剔,只可惜我儿子福薄,先她一步离世。”
晁枢引皱紧了眉,觉得这事听起来怎和简昊衍与母亲之间如此相似?
“阿挚的爹去世后,她为他守孝三年,已是仁至义尽,当年的青梅竹马又找上门来求亲,如此胆大放肆之人,我自然是高看了几眼,允了这事,毕竟敢上将军府求娶寡妇的,那韦守肯定是空前绝后的一个。”
这其中原由,晁枢引还是头一次听见,不禁也高看了那韦守一眼,只因他竟一心等待心爱的女子,等着与她续缘。
换作他,他恐怕无法接受不贞的女子。
“爹,这事你可别在他面前提,小心他尾巴都翘起来。”
贺氏的声音传来,晁枢引忙朝她施礼,她颔首微笑着。
“阿琳,你放心,我绝不会在他面前说,我还要天天摆脸色给他瞧,让他把我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他供着爹天经地义,他还说往后爹不如就在这儿住下吧。”
“呿,有爹跟着女儿住在女婿家里头的?我可丢不起这老脸。”
晁枢引在旁听着,惊诧两人之间竟是相处如父女,压根不像京里传言的彼此不和而改嫁,尹挚也不是真的被抛下的孤女,其实他们一家子的情感深浓,如今他更能体会她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了。
“枢引。”
“是。”他回神应道。
“阿挚那个孩子其实很怕寂寞,当初却是她鼓励我改嫁,我问过她,她说只想要我开心就好。”贺氏说着,不禁勾唇微笑,笑意有点酸涩又有点甜。“我不是个好母亲,终究将她给抛下了,可是我的选择与阿挚无关,你尽可以瞧不起这样的我,别因而伤了阿挚就好。”
晁枢引闻言,忙朝她施礼。“夫人误会了,很久以前我就没了这样的想法,每个人都可寻求自己想过的人生,再嫁也不是错事,至少夫人勇于追求,不像我的母亲,分明嫁了人,心底却有其他人……”
“你胡说什么!你母亲不是这种人,我与她从小结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是清楚得很,你坏你亡母名声,我可不原谅你!”贺氏冷着脸警告着。
晁枢引怔怔地瞅着她,这才想起她与母亲情同姊妹,简昊衍的事,说不准她知情。
“姨母,晚辈想请教,当初家母未出阁前,与简昊衍是青梅竹马吗?”
“胡说八道!”贺氏想也没想,还唼了声,不屑至极。“简昊衍是什么玩意儿?当年他不过是杭州同知,说是对你母亲一见倾心,所以常常招惹她。”
“所以他和家母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诧问。
“当然没有,你母亲就跟你一样,是个认死理的死心眼,当初与你父亲定下娃娃亲,就认定他一人,心里怎可能有其他人?难道你没有听你母亲说过,她总说你的外貌像爹,可是性情像她。
“她要是心里有其他人,在你爹去世时她早就能改嫁,甚至可以不要你,可你想想,她有多疼爱你?她倾尽一切,独自抚养你,这对一个妇人来说不是件易事。”
晁枢引眼眶微微泛红,这是他头一次听见外人提起他的母亲,能与他分享母亲以往的点点滴滴,可为何以往他总会蠢得拿贺氏和母亲做比较,如此看低人家?
他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论断他人?也难怪银子不想理他了。
“你呀,主动一点,阿挚很好哄的。”虽说她有时觉得两人太出格,可明明事情都解决了,婚事却停摆,多可惜。
“可是我惹她生气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消气。”
“死皮赖脸,低声下气地去求。”尹贤给了中肯的建议。
“还有,要哄她开心,你必须先对自己好,她才会开心。”贺氏给了更加中肯的建议,毕竟她还是希望女儿开心。
“对自己好?”
“你太苛求自己了,仇恨已经解除了,你可以善待自己了。”贺氏噙笑道:“往后要有什么事,尽管来寻我,阿挚要是太过分了,我帮你说她。”
“阿琳,有你这样当母亲的?竟然帮起女婿来了。”尹贤不满了。
“爹,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但是相对的——”她笑睇着晁枢引。“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就算我跟你母亲是好姊妹,我也一样不饶你!”
晁枢引笑着,心想,原来尹挚的霸气不只是像尹贤,更是像她母亲啊。
当晚,晁枢引夜探香闺,当他掀开床帐的瞬间,泛着青光的匕首已经来到面前,停在大约离他鼻头一指宽的地方,教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这个夜闯香闺的登徒子,还想让我再踹一次?”尹挚沉着脸道。
晁枢引直睇着她潋滟喷火的眸子,扬笑道:“虽然惹你生气很不应该,但还是觉得你生气的模样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