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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我一直是我(1)

  烟雨蒙蒙的西湖,犹如几点水墨晕染,几笔丹青勾勒,近处飞花点翠,远处含烟笼雾,犹如人间仙境。

  画舫上,合该情人彼此依偎呢喃哝语,可是偏偏——

  “虽说是由晁枢引处置,可是殿下人也在扬州,总不可能连幕后主使者都不知道吧?”

  耳边传来尹挚稍嫌冷硬的嗓音,盛珩托着腮,无神看着船舱外的景致,心里无比哀戚。

  画舫游湖,碰巧今日下起蒙蒙细雨,这景致美得只应天上有,可他的女伴从头到尾都没在欣赏,反倒抓着他逼问扬州之事,教他开始后悔,没事干么要她做东带他出游来着。

  这不是逼死自己?还是回去算了。

  “殿下,我深知皇上极为看重殿下,否则江南的要紧事不会指派你亲自打理,可你人在江却只思玩乐,不赶紧抓紧脚步查办相关之事,让百姓得以安身立命,难道不觉得有负皇上委以重任?”

  盛珩干脆闭上眼装死,他真觉得自己又多了太傅,而且是个女太傅,讲话比太傅还要尖锐。

  在宫里,太傅对他说话至少还给他几分薄面,遣词用字都颇斟酌,哪像她……唉,游什么湖,回家吧。

  “阿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盛珩没好气地道。

  尹挚顿了下,隔着矮几正襟危坐。

  “你想知道晁枢引下江南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只管去问他,套我话做什么呢?”她要是再念下去,他差不多就要变成不学无术的纨裤皇子了。

  尹挚抿了抿唇。“我理睬他呢,我担心的是百姓,就好比前几日堤防无故塌了一段,可是河水根本没有暴涨,那日雨势也不大,根本不可能冲毁堤防。”这事她也问过那叔了,那叔认为是炸药所致,那一整段堤防恐怕都要重盖,否则等到汛期,很有可能会整段塌毁。

  尤其损坏的堤防距离码头不到半里,来往的船只难以靠岸,河面常显得凌乱而危险。

  “这事是晁枢引办的,你应该去问他。”盛珩没好气地道。

  记住,他才刚到杭州,他跟晁枢引那家伙还没能聊上几句,他可不清楚杭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不是殿下的职责?”尹挚冷声问着。

  得!啥事都推给他,非要他去问个水落石出就是!不游湖了,他马上就去逮晁枢引那个混蛋,这样总行了吧!

  盛珩欲起身招来船夫调头,突见前方也有艘画舫驶来,巧的是,他要找的人就在船上,教他不由顿住。

  尹挚瞧他眼神古怪,回头望去,就见晁枢引站在画舫上,身旁还站了个姑娘……呵,不就是那位郑姑娘吗?

  他竟然会和姑娘家游湖了,想想也是,连调戏她兼逼婚这种出格下作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现在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盛珩目光微移,瞧她脸上带笑,却笑得嘲讽讥刺,不由挠了挠脸,问:“阿挚,你跟晁枢引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懂殿下意思。”她垂眼,捧着茶忠浅呷了口。

  盛珩看向对面的画舫,瞧晁枢引也发现自己了,不由笑眯眼朝他挥了抓手,再喝了口茶,配着晁枢引那张黑到不能再黑的脸,只觉得这茶水真是香醇,先涩后甘,喉底回韵,百转千回得很,真是一整个淋漓酣畅,痛快无比。

  “他既然都移情别恋了,阿挚,不知道你……”

  “他没有移情别恋!”尹挚怒声打断他未竟之言,可话说得太快,显得欲盖弥彰,她顿了下,又道:“我和他之间,从来就不是那回事。”

  盛珩听着不禁叹了口气。谁让她这话显得这般多余,愈描愈黑。

  放眼京城,知道他俩情事的人不多,可问题是他与他俩是最熟识的,更知道父皇有心要撮合两人,怎会不知道他们早已两情相悦,就等赐婚?要不是晁枢引遇袭没了记忆,他俩也差不多要成亲了。

  然而婚事未成,小俩口又闹僵了,他应该乘虚而入,可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没机会见缝插针。

  晁枢引不太对劲,对待阿挚的态度有微妙的变化,而她……明明伤心得紧,却依然嘴硬得很。

  唉,他才不想管晁枢引究竟如何,可阿挚难过,他就不会好过呀……

  晌午的天空犹如泼了墨,暗如掌灯时分。

  晁枢引进了卫所衙门,大步往后院房舍而去,一推开门,还未褪下微湿的大氅,就戒备地看向坐在案边的盛珩。

  “以往我识得的晁枢引是个相当认死理的人,一旦认定了,十匹马都拉不回,所以我一直认为你是个确定了想法就会勇往直前的人,可今日的你却让我很失望。”盛珩似笑非笑地道,像是隐忍着怒气。

  他去扬州之前还特地提点过他,可瞧瞧他今天干了什么,竟让阿挚那般难过,这是存心跟他过不去。

  晁枢引睨着他,褪下的大氅往架上一挂。

  “虽然我不懂究竟是何处让殿下失望,但今日的殿下也同样让我很失望。”他高大的身形倚在墙边,居高临下地瞅着他。

  “本殿下到底是哪里让你失望了?”盛珩被他气笑。

  “殿下不该和郡主私下独处。”

  “为何?”

  “我不允。”

  盛珩大笑出声,拍桌站起。“你不允阿挚和我独处,结果你和其他姑娘去游湖,这种鬼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我有我的目的。”

  “巧了,我也有我的目的,谁都知道我对阿挚倾心不已,我正等着她点头,让她当我的皇子妃。”

  晁枢引微眯起眼,没想到他会道出心底话。“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视为义女,等同皇家人,殿下恐怕不能迎娶郡主,再者郡主也不适合过那种生活。”

  “如果我横下心要娶,凭父皇对我的喜爱,我还怕没机会吗?”他没那么做,是因为阿挚没看上他,他不想让阿挚难过!“阿挚想过什么生活,我都会允了她,更何况你又凭什么替她决定她适不适合?”

  “凭我是郡主未来的夫婿,我和她已经共度一夜,除了我,她不能再嫁他人。”晁枢引淡声道。

  盛珩顿了下,怒火从胸口窜起,不及细想已经朝他挥出拳头。

  晁枢引动作飞快地退上一步,擒住他的手,三两下就化解他接下来的一轮攻势,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晁枢引你这个混蛋,你无耻对阿挚出手之后,竟敢与其他姑娘游湖!”原来阿挚是因此难过……他非宰了他不可!

  “就说了有我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保证,杭州就是你的长眠之地!”

  晁枢引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他,才在屋里点起了灯火,在榻边坐下。

  “那日知府大人设宴,我赴宴时,杭州同知的千金很刻意地接近我,郑姑娘简直是我以往欣赏的姑娘典范,感觉像有人刻意训练出来的,所以我任由她靠近,想藉此看看是否和简昊衍有关,毕竟简昊衍在江南颇有人脉,镇江卫指挥使不就是他的爪牙之一?再加上近来杭州并不安定,想必他又谋划了什么,我配合亲近郑姑娘就能从中得到我想要的消息。”

  盛珩听至此,大约能够理解他想要顺藤摸瓜的心态,只是——

  “想必你欣赏的姑娘类型肯定和阿挚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你就不能放过阿挚?”

  “如果我没失忆的话,说不准已经与她成亲,我为何要放过她?”

  “你恢复记忆了?”他诧道。

  “没有,是郡主喝醉了,酒后吐真言。”

  盛珩缓缓地倚着背靠,不解地道:“所以你只是因为阿挚道出以往的事,才改变心意想娶她?”

  “不,是因为她……与众不同。”他从没想过姑娘家也能活得这般精彩又放肆不羁,而她那份心怀社稷百姓的心,教他臣服。

  他喜欢的姑娘类型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温柔娴淑,在家相夫教子,哪怕寡居多年都能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她不也是如此吗?她能为百姓撑开一片天,只是她的心思向来藏在那份不羁底下,若不与她时常相处是不会发觉的。

  他想,当初会喜欢上她,肯定是因为发觉了这一点。

  “什么意思?”

  晁枢引睨了他一眼,眸色深沉。“还请殿下往后别与郡主独处。”

  嘿,还吃起他的味了?盛珩觉得好笑,笑起来的瞬间又觉得苦涩。“你可管不着,除非阿挚不准我靠近,还有,你今天让阿挚很伤心,找个时间去跟她解释一下,别让她难过。”

  “她难过了?”

  “哪个姑娘家瞧见自己的心上人与其他姑娘出游不会难过?”那些婚后允许甚至主动替夫婿纳妾的贤妻都是假贤慧,要不就是没真心。

  晁枢引闻言,唇角不由微扬。

  “喂,瞧你这得意模样,该不会……你故意的?”盛珩瞪着他刺眼的笑脸。

  晁枢引笑而不答,想了下才又道:“扬州之事必定惊动了简昊衍,也没了线索,所以有些事,我会故意露出破绽诱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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