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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不想问的,偏又忍不住开口。

  “送你。”

  她暗暗呻吟。“你上回给的肉刚吃完……”

  苏明月想说的是有点吃腻肉了,想换换口味改吃鱼,可卫海天直接曲解了未尽之语,大手轻捉的纤细肩膀转了个圈。

  “刚好吃羊肉补身,你太痩了,要多吃点,女子丰腴为美,瘦骨嶙峋太难看,你得长点肉。”她腰细得没他大腿粗,可见吃了不少苦,既然他重新遇着了她,能多护一点就多护一点。

  “现在是七月。”天热,而且她才不痩,穠纤合度。

  他一顿,黑眸深得如浓墨。“炒着辣子吃也行,或是清炖,放在架上烤,鲜嫩流油。”

  “可我怕热。”一想到大热天吃上火的羊肉,她感觉汗水开始往外冒。

  “月牙儿,乖,我给你弄几块冰块消暑。”

  卫海天想着要用牛车拖还是马车载,苏家没有冰窖,顺便叫几个人来挖一座,多储一些冰就不热了。

  苏明月瞪着他,一瞪再瞪,她都想狠咬他一口。“你忘了你只是一名猎户,你还没有钱到买得起冰块。”

  自从苏家变穷之后,每逢盛夏她没再用过一块冰,为了解热她在屋子四周裁竹,竹能遮荫,还有徐徐清风带来凉意。

  其实只要习惯了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心静自然凉,竹叶沙沙,何尝不是一种禅意。

  卫海天表情怔了怔,继而失笑。“是我傻了,去年的今天我在将军营帐内,有个军户储了一冬的冰块,他给每个百户以上的将领都送了冰,因此我也受惠了。”

  那是他留在边关最后一个月,仗打完了,大获全胜,皇上一喜,十万大军调往京城。

  “果然是傻子。”苏明月笑了,明眸亮如繁星。

  第三章 死缠烂打(2)

  “你知不知道我们苏家不欢迎你?”

  少年的声音咬牙切齿,怒目横视的大眼瞪如铜铃。

  “没听说。”不过他该不该提醒前小舅子,眼睛瞪久了会坏掉,一条条的血丝都冒出来了。

  “卫家小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两家不相往来已久了,你大张旗鼓来退婚,让我们苏家颜面尽失!”难得清醒的苏东承更想做的是将这人一脚踹出去,再不相见。

  卫海天眨了眨眼,好不惊讶。“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您一定记错人了,我心性良善、天地可表。”

  “忒不要脸的!”能厚着脸皮胡说八道、自吹自擂,他也是人才。

  “月牙儿,你捏捏,脸皮还在,没有不要。”这刀光剑影的苏家好危险,处处是埋伏,得小心应战。

  “叫我苏大娘子。”苏明月快被他的屡劝不听逼疯了。

  “不要,没有月牙儿好听。”月牙儿、月牙儿,弯弯一轮月牙儿高挂星空中,散发柔和月色,美人、美景、美如画,只有这名字才配得上她。

  “月牙儿是你能喊的吗?”苏东承不悦地用眼刀一刨,他还记得这小子背后绑了一綑荆棘,跪在他面前叫他狼狠抽他,因为他要从军去,不能娶他的月牙儿,三五年内相隔千万里。

  哼!他都没嫌弃小子傻不隆咚,想着臭小子战死后就让女儿改嫁,反正苏家等得起,多添一双筷一只碗养闺女。

  可小子不愿,非说怕马革裹尸,连磕十几个头把头磕破了,求他另寻良婿,不用顾虑他。

  当年的苏东承怒了,直接命下人将小子扔出去,扬言苏、卫两家不再是亲家,从此大路两边走,各分东西。

  “岳……苏伯父,是你要我喊月牙儿,说是两小无猜不相离。”他当年喊不出口还被巴头,后脑杓疼了三天。

  “此一时、彼一时,说好的不相离也不是离了,所以不用太当真,不过上下两张嘴皮碰一碰,说的不是真话。”他肯定鬼遮眼,加上喝了点小酒,因此才会识人不清,竟和他爹定下娃娃亲。

  闻言,卫海天眸光轻缩了一下,微露悔意。

  “就是,又不是我姊夫,喊什么小名?你要是不懂礼,我可以把书架上的《礼记》借给你,你多看几遍就晓礼知义了,不会做出畜生不如的混帐事!”不放过冷嘲热讽的苏明章在一旁帮腔。

  不是姊夫就不能当亲人吗?苏小弟口才了得,走毒舌派,日后必大有成就,十个御史不敌他一人。卫海天腹诽。

  他只是来送半扇羊肉,至于吗?

  眼角一瞄,坐在绣前的身影不停抖动双肩,笑得好开心,他被苏家父子言语凌虐,她坐视不理,甚至无声嘲笑他的可怜处境,真是父慈子孝、一家和睦,其乐融融……

  唯一的受害者只有他。

  不过他也不是不会回击,而是有愧于心不敢胡来,如果能让他们忘却昔日他做的糊涂事,狂风暴雨再大也无惧无畏。

  其实他爹也一直不谅解他当年的退婚,失去一个好友比少掉一个不孝子更难受。

  “两位说得是,书读得多的人就是一肚子学问,可我是个打猎的,听不懂你们的大道理,真是太失礼了,苏伯父、苏小弟有容乃大,应该不见怪我的识字不多。”

  一听他“自谦”的奉承话语,苏家两父子真的被膈应到了,两张相以的面孔瞬间涨红,最给气的,哪有人脸皮厚到这种程度,明明懂了他们话里的嘲讽却故意装傻,让人生吞了水蛭一般,吐不出来又噎不下去,梗在喉头直犯恶心。

  “姓卫的,你知不知羞耻,以前你对我姊姊做过什么事当真忘了一干二净了?别以为送了半头羊就能一笔抹去!”站起来还没他肩膀高的苏明章没法心平气和,宛如见到仇人般的想扎人一千针。

  “我还送了野鸡、兔子、獐子肉,你们吃不吃?苏伯父好酒,改日我打头大老虎,拆了虎骨、虎鞭给你泡酒喝,你们想吃什么野味尽管开口,山里野味多,应有尽有,要不弄个蛇羹、蛇胆、蛇血也是大补之物,你们两位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太好……”乍青乍白。

  那都是被你气的!苏明月在心里叹气。

  “吃吃吃,整天的吃,没你的野味我们就过不下去了吗?七月流火还一直叫我们补身,存心补过头好流鼻血是不是?”看起来最需要补的苏东承是虚不受补,这些年酒喝多了,伤了身子骨。

  “多吃点肉总是没错,瞧我生得如此健壮便是口不离肉,反正满山遍野都是跑着的飞禽走兽,多猎点加菜。”

  苏家这三人都太瘦了,一点也不长肉。看着如同一辙的偏瘦身形,卫海天的内疚感更深了,他认为全是他的错,没让他们吃好的、穿好的,过得穷困,因此一个个痩得见骨,见不到三两肥肉。

  其实他才是真正误解了,苏家的近况虽然今不如昔,但还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钉,他们手头上还有些银子,只不过以往的大鱼大肉吃多了,他们反而喜欢清淡的食物,一家人本就吃得不多,四菜一汤足矣。

  长得痩是天生使然,苏家还真没出过胖子,数代下来都是纤痩体型,长个不长肉,与吃多吃少无关。

  可是看在卫海天眼里,那就是饿的,苏东承的丧志失意连带着拖累儿女,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全靠女子支撑家计,这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拖过一日是一日,直到把唯一支应门楣的月牙儿给拖垮了。

  他没法光明正大给予帮助,让苏家重振当年的风光,但起码一点吃食他还办得到,改善饮食。

  “不必!你哪来哪去,我们不缺那口吃的!”臭小子敢瞧不起人,一个打猎的也就野味多,能有什么出息。

  “对,你快滚,老死不相往来,我们不认识什么背信忘义的人家,你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咽不下那口气的苏明章找着角落旁的扫帚,握紧帚柄就要打人——

  扫地出门。

  依旧故我的卫海天却抄起那半扇野羊肉往灶房走去,“我也没旁的事好做,就帮你们把肉分成条吧,月牙儿那双细皮嫩肉的手是用来刺绣,细胳臂还没竹子粗,肯定切不了肉,送佛送到天,顺手切了。”

  “你……”一个大男人径自地玲刀切肉,有如回自个儿家里一般,毫无半点拘束,把苏东承气得头顶快冒烟了。

  “爹,您别恼火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做完了自会走人,您越是阻拦他还不说话气人?”看了背向她的身影一眼,气到没脾气的苏明月好言好语的劝慰父亲。

  她同其他苏家人一样,并不乐意早已两清的前未婚夫突然如入无人之地的在自个儿家中进出,她一个大龄女子还要名声,不论再嫁与否,由着一名非亲非故的汉子来来去去成何体统?

  尤其两人曾定有婚约,镇上知情的人可不少,男未娶、女无夫,若是再走得近一点,恐怕又是流言满天飞。

  但是卫海天根本没想到他在苏家出现会带来什么影响,他自认光明磊落,并无不可告人之处,单纯把苏家当故旧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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