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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管事的马屁倒是拍对地方,让将军大人非常满意的点头。

  “出息了,陈管事。”

  一向来嘴比蚌壳还紧的将军居然口出赞扬,陈管事都要哭了,腰弯得更低。“将军与夫人是天上一双、人间一对的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神仙眷侣……”

  第九章 布置院子的用心(1)

  “夫人,您起来了呀!”

  甫一睁开眼的苏明月还有些回不过神,不知身置何处,鲛珠绡床幔绣着金色曼陀罗花,鱼形银钩勾住半边床幔,一丝金阳从门外穿了进来,投射在上了铜漆的大柜上。

  恍惚间,她彷佛又回到十三岁,那时的苏家还是鲜花着锦,富贵逼人,梳妆台上摆满各种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衣着华美的仆婢穿梭其中,不闻半丝声响却举止有度,是大户人家教出的规矩。

  可是再定神一瞧,这不是珠儿和小雅,而是陌生脸孔,那两个自幼服侍她的丫头早还了身契嫁人,因为苏家再也养不起奴仆,只好放奴仆另寻出路。

  “你们是谁?”苏明月一怔,方才发出略带佣懒的媚声是她吗?听得她自个儿骨头都要稣了。

  “奴婢秋沫。”

  “奴婢回香。”

  一紫一黄的两名女子同时福身,紫衣的叫秋沫、鹅黄色衣裙的是回香,一个瓜子膀、一个脸略圆,年方十六、七岁,长相不甚美却耐看,言行举止中多了一丝秀气。

  “你们是……”唉!她脑子有点糊涂了,感觉忘了什么,一抽一抽的脑门像在提醒着她。

  “夫人,奴婢是伺候您的人。”端着盐水的秋沫上前,先让夫人漱口,再以桂花香茶芬芳口腔。

  “夫人,净面。”漱完口,回香送上温水泡过又拧干的面巾让夫人梳洗。

  “喔,我……夫人?”她忽地顿住。

  对了,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她怎么给忘了。

  神情并无太大变化的苏明月懊恼在心,她刚进京就两眼一抹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被某人一糊弄,她倒是饱餐一顿,睡了个好觉,整个人为之放松,什么也不管的睡个昏天暗地。

  再醒来时才想到那个狡猾的家伙什么也没解释,只用了一句简单的话敷衍——

  “等你醒了再说。”

  这会儿她都醒了,他人在哪里?

  她怎么也料想不到一个出深山的小猎户摇身一变,竟成了高高在上的将军,她得把颈子抬多高才能仰望他?

  难怪他坚持要参军,义无反顾地退掉两人的娃娃亲,没有比打仗更快升官的途径,才短短数年,他已爬升到令人妒羡的地位,想必这正是他要的功成名就。

  苏明月没有沮丧,她为无缘的未婚夫感到高兴,但是难免有些失落,他的成就不是她为他带来的,而是他自己拚死拚活搏来的,他在争取战功时她不在他身边……

  当年退亲她不甚在意,只是如今心已动的状况下,她不免为过去那些曾经得到、却又迅速消散的东西感到惆怅。

  “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秋沫关心的问着,随手递上一碗熬了许久的参汤。

  揉揉头,她面色柔和的喝了口参汤。“没事,就是睡得太多了,感觉昏昏沉沉的。”

  “夫人要起身了吗?还是再睡一会儿。”回香把床幔拉高,让她看见窗外的明媚景色。

  “不睡了,再睡下去骨头都要发酸了。”看看天色都要日正当中了,这一觉睡沉了。

  “好的,奴婢来服侍夫人。”

  好在苏明月也是过过好日子的人,因此在两名训练有素的婢女伺候下,倒是没出一丝纰漏,中规中矩的任人梳发、上妆、插上珠花银簪,装扮出将军夫人的模样。

  将军夫人?

  她自嘲,受人耻笑的下堂妇也能翻身,成为他人仰望的对象吗?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能做主的他不在,他的手下不一定肯听她的,更别说她也偷偷想满足私心,假装自己真是他的夫人。

  “卫……你家将军呢?”

  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将她扔下便不管了,真当她有三头六臂,能以不变以应万变。

  “将军在书房处理军务,他一段时日未归,军中事务堆积如山,不过他吩咐奴婢们一定要让夫人先用膳,将军说夫人的胃不好,得温养。”

  说完,她取来白虎皮做成的大氅为夫人披上,快入冬了,天气转凉,再过些时日就要下起鹅毛大雪了。

  “他知道我的胃不好?”乍然讶异的苏明月感到暖心,这几年为了刺绣她常忙到忘了要进食,等到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就喝点汤,吃几块甜糕,一顿饭也就打发了。

  回香轻声一笑。“夫人是将军的心头肉,自是对夫人的身子了若指掌,奴婢是第一次知晓原来将军也会笑。”

  刚一瞧见都吓傻了,以为被邪物附身,差点要请道士来捉妖驱邪,将军的笑太令人惊悚了。

  “难道他从不笑?”苏明月讶然地问。

  两个丫头没有心有灵犀一点通,却同时动作一致的摇头,清秀的白皙面容上竟出现令人无法误解的惊恐。

  惊恐?

  太匪夷所思了,为什么会有惊恐神情呢,不过是人人都会的“笑”而已,有必要如临大敌、山崩地裂一般吗?

  苏明月着实不能理解,还有一丝纳闷。

  “将军不笑。”他面冷如霜,眼似冰石,稍一靠近便觉得杀气很重,谁靠得太近便会身首分家。

  “难不成他一直板着脸?”很难想像。

  秋沫、回香小鸡啄米般直点头。

  “他不累吗?”脸板久了会僵硬。

  这话没人敢回答,静默了好一会儿。

  “夫人,先用膳。”

  见到周嬷嬷端来膳食,秋沫、回香才松口气,连忙接过来布菜,总算打破冷场状态。

  “我还不饿……”刚起床,她真的没有饿的感觉。

  “夫人,不饿也要吃一点,您胃不好,这些是将军吩咐厨房准备的,有碧粳香椿粥、四色葱香花卷、金米南瓜馅饼和酸笋老鸭煲、沙炒银杏果……”

  陆陆续续上了有十二道菜,本来不太饿的苏明月在两个丫头的劝食下,举箸尝了几口,倒是对几道合胃口的菜多吃了一些。

  不过她再能吃也不可能吃完所有的菜肴,有几道碰都没碰过,她索性赏赐给底下人。

  在大户人家当中,主子赐菜是一项非常荣幸的事,要做得好的下人才能得此青眼,表示主子的看重,此举自然也让那些下人高兴不已。

  “夫人要到院子走一走,消消食吗?”秋沫提议,饭后走几步对身子好,比较不会积食。

  “嗯,也好。”

  酒足饭饱后,苏明月看起来比刚到时神清气爽多了,眼神明亮、气血红润,眉眼间多了令人惊艳的明媚。

  一出屋子,亮晃晃的阳光显得刺眼,她举手一遮,一会儿,双眼不再被光线刺激了,苏明月这才看清楚所处的院落。

  除了假山、池塘外,竟有一大片金木犀树,金木犀是桂花的一种,此时正值秋末,一朵朵小白花开满枝头,桂花的香气相当浓郁,香飘十里。

  “夫人,这可是将军大人亲手为您种的。”

  一道煞风景的男声忽然从花丛旁传出,老菊花……呃,陈管事见牙不见眼的笑着,他那特别和蔼可亲的笑脸下满着讨好。

  “亲手种下?”她压根不信。

  这些金木犀少说也有四、五年的树龄,长得都比她高,仔细一数有几百棵,别说卫海天没那份风雅,就算有心也抽不出空闲,这几年边关告急,人都打仗去了还种什么花?

  陈管事却十分骄傲的挺起胸膛。“当然,将军刚买下这座别院时,这什么也没种,全是杂草,他花了半个月时间收拾,买了上千棵三年种的金木犀一一种下,可惜将军不是花农,死了一大半,这些有不少是后来补种的。”

  “他不用去打仗?”苏明月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陈管事用“真不懂事”的眼神看她。“打仗也有休战期,雪深三尺怎么打,连马都过不去。”

  原来如此,还能回家过年的。“你怎么肯定是为我,你家将军长相还算过得去,必定有其他红顔倾心。”

  其实她误解了,不是回京过节,而是返京覆命,在殿前向皇上说明最新战情,以及要求军需的补给和兵马的调动。

  他是回来请求支援、补足兵源及粮草的供给,边关物资缺得厉害,几乎什么都没有,他只好以战功来换取粮食和保暖衣物,并自掏腰包买了上百坛烈酒,除夕当天连团圆菜都没吃就带着三千战士将大笔物资拉回边关。

  为了筹措这批救命物资,他和户部官员大打口水仗,又在兵部纠缠甚久,连皇上都被他吵得大开私库,取出十万两买御寒衣物,朝中亦有不少大臣被他拜访过,不堪其扰的捐款。

  整整一个月,他走遍每一个大户人家的家中,身后跟着他的五百精兵,从此镇北将军声名大噪。

  大家怕的不是他的军功累累,而是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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