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良膳小娘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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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圣上尚孝崇俭,为人子女纵使心有不服,也不敢面有不善,就怕被人说句不孝。

  今日赵小丫所言,在外人眼中已是离经叛道。

  周屹天不发一言,只是上前站在她的身旁,冷冷的目光一扫而过,四周顿时诡异一静。

  赵雪看着眼前宛如脱胎换骨的赵小丫,难受又嫉妒,只觉颜面尽失,内心五味杂陈,一个向来被她视为尘土的死丫头,竟有一天站在她要仰视的地方,是谁给了她底气?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始终无视她的周屹天。卖身为奴?进了侯府,就算有周屹天护着,她也只是个奴才,凭什么如此?不过是狐假虎威。

  赵雪泫然欲泣的看着周屹天,“侯爷仁慈,体恤府中奴才,但赵小丫口出狂言,不认血亲,实非人也。”

  周屹天冰冷的视线直直的向赵雪射过去,“本侯爷是人?非人?”

  “侯爷自然是……”赵雪的脸蓦然惨白,她记得自己刚到京城不久,虽一心扑在讨好卫府上下,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时周屹天与侯府老夫人断亲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宫里都惊动,圣上却以此乃家事为由,并未插手。

  周屹天断亲,置老夫人于不顾,如今她批赵小丫不孝、不是人,同样的也扯上了他。

  周屹天伸出手,周岳立刻上前,将手中的剑恭敬的交到他手上。

  周屹天手腕一转,剑锋寒风涌现。

  “你当日与赵家断亲时,本侯爷说的话……”他看向刘彩凤的目光似乎将她置于死地,“你莫非忘了?”

  看到寒光闪动的剑,刘彩凤抖得厉害,瞬间回想起周屹天将木拐砸向自己时说的话,她一脸惨白,膝一软,“候爷饶命。”

  刘彩凤再不敢撒泼,她无权无势,单用“不敬”二字就能让她把命交代在这里。

  赵雪看着刘彩凤吓得魂飞魄散,汗流浃背,脑子飞快的转动,上前扶估瘫软的她。

  她再愚味也能看出周屹天一心护着赵小丫,有他在,她们别想动赵小丫一根寒毛,她心有不甘,似也莫可奈何。

  赵雪忍着屈辱,看着赵小丫,“小丫,你求求侯爷,我们走就是了。”

  周屹天看向赵小丫,只要她一句话,纵使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介意见血,更别提以刘彩凤所为,她死千百万次都不足令人解恨。

  赵小丫微敛着眼,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俩,想着曾经缩在角落发抖的自己,而今再也不同,虽然说不来原谅,但她也没想致人于死地,周屹天或许对名声视如无物,却也没必处添上一笔恶名。

  “你们走吧。”她的语气如同施舍,知道这会令母女俩的心更难受。

  赵雪咬着牙,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扶着刘彩凤走出易香亭。

  赵小丫始终看着相扶持离去的两人,蓦然她觉得后背一暖。

  周屹天宽厚的手掌放在她的背上,无声的安抚,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笑。

  周屹天没有看她,只是面对着易香亭的来客道:“今日当家断亲有喜,在座所有客单全免。”

  有免钱饭菜可吃,众人自然乐,但是这话听来不太对劲——

  断亲还算是喜事?而且……当家?

  注意到了周屹天扶着赵小丫的手,众人霎时明白,原来这个偶尔会出现在前堂的小姑娘不是易香亭的厨子,而是老板,是侯爷不顾身分迎娶的心上人。

  “谢侯爷、谢夫人。”不知是谁发了第一个声音。

  随即是第二声、第三声,大堂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笑闹不断。

  此时的赵小丫不知,从今尔后京城各处都在说着侯爷与贫女相识相恋的凄美故事,各种版本都有,甚至在赵小丫买下太白楼经营,戏台上说书人讲的第一个段子就是她与周屹天的苦恋,但这内容……只能说,传言终归只是传言。

  “回吧。”周屹天低语。

  赵小丫柔顺的点头。

  周屹天的目光似有若无的飘向了二楼。

  离去的刘彩凤和赵雪没注意到一身玄色长袍的卫元召由始至终都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卫元召的目光撞上周屹天不经意望来的视线,莫名的,他的心一紧,隐隐有着猜测,却又觉得荒谬,胸口堵着一口气,难受得近乎窒息。

  马车一停在卫府门前,不等门房上前,卫元召已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门房惊得微退了一步,就见卫元召狂奔进卫府。

  一路上的奴仆皆惊讶地看着没了往日斯文,直冲着正房而去的卫元召。

  卫元召此刻全然不顾奴才的疑惑、震惊与私语,一心想尽快找到宋氏。

  宋氏正在屋里与管事确认府里的食材酒水,务必做到卫元召与永乐郡主成亲当日宾主尽欢。

  “娘。”卫元召喘着气冲进了房里。

  宋氏一惊,站起身,“怎么了这是?”她从未见过沉稳的长子有这般惊慌失措的神情。

  “娘,我——”卫元召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圈屋内。

  宋氏立刻会意,让下人都退下。

  等屋内只剩两人,宋氏立刻开了口,“可是同儿有事?”

  前几日召儿领着周屹天进府,将同儿亲手扭进了城郊护卫营,如今过了七日,但她没有半点同儿的消息。

  她早听闻护卫营纪律严明,纵使山野之民也能磨成能上阵杀敌的好兵,只是同儿自小在卫府长大,又有老夫人宠着,从未吃苦,更别提如今春寒料峭,他承受不住也是可以预期的。

  卫元召想起前日在护卫营远远看到正一身狼狈地抬着猪食的卫昭同,摇了头,“娘亲放心,他在护卫营中过得极好。”

  他的话中有水分,毕竟有周屹天在,想要过得好——难。

  为了卫昭同,周屹天就算成亲也日日到护卫营报到,可见卫昭同在护卫营的日子。

  他没半点心疼,毕竟是手足,他终究希望卫昭同有一日能改过向善,将性子掰正,但如今……

  他有些复杂的看着宋氏,“娘,孩儿想问有关赵家的事。”

  “赵家?”宋氏不解,因身旁的嬷嬷也被她给遣走,所以她亲自给卫元召斟了杯茶,现他暖暖身子,“怎会突然问起?”

  “就是好奇。”喝了口茶水,胃暖了,心似乎也定了,他这才继续说道:“娘亲与赵家人究竟如何相识?”

  宋氏笑看着卫元召,这事儿她之前就提过,但是看来当时他压根没听进耳里。

  不过也不怪他,毕竟都是女人家的事儿,他不感兴趣也是当然的。

  “赵雪的娘亲姓刘,闺名彩凤,我与刘氏自幼便相识。她爹是光州城的屠夫,但自小家境不差,刘氏与其兄长还在你外祖父的私塾念过几年书,只可惜她兄长不畏进,竟染上了赌,败光家产不说,还欠下大笔外债,逼得刘氏只能嫁给城外一个山村的赵姓农户。她成亲时我还替她送嫁,她的夫君是个老实人,看得出对她极为喜爱,想来她的日子不难过。”

  卫元召的眉头轻皱,“照娘亲所言,她出嫁之后,你们应该再无交集,为何还有她对你有恩一说?”

  宋氏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为难。

  “娘。”卫元召追问:“你别隐瞒。”

  “娘也不是要瞒你。我怀着同儿那年,你爹接旨进京赴任,因我大腹便便,你又不足三岁,为免路上颠簸,当时便带着你和你祖父、祖母暂留光州。当时大雪严寒,你祖父病得没有胃口……”宋氏垂下眼,幽幽说道:“我带着你出门,想要找找街上可有鲜鱼可买,可惜天寒地冻,没人摆摊。

  “我转而带你回外祖家求助,却不小心在途中摔了,动了胎气,正好遇上随着夫君进城来回娘家的刘氏。危难之时,她对我伸了援手,让我在刘家产子,不然我和同儿可能凶多吉少。”

  想起那日,宋氏不由得一叹,“刘氏一心帮娘,害得自个儿也动了胎气,只是庆幸老天保佑,她身子养得好,生得倒比我还早,母女均安。”

  宋氏依稀记得自己痛得快晕过去前听到婴儿啼哭,还有什么“胎记、有福”之类的话。

  卫元召听得紧皱眉头,大雪严寒还让大腹便便的儿媳妇带着稚子出门?他嘲弄一哼,“娘,是祖父或祖母逼你去买鲜鱼才是吧。”

  宋氏神情微动,但最终浅浅一笑,柔声说道:“是或不是不重要,那都过去了。”

  卫元召一口气难受的梗在心口,看来祖父、祖母许久以前就对娘亲不满,并非是在进京时才变的。

  宋氏瞒着,更多是为了这个家的平和,爹不是傻子,应该是看在眼里,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始终维护着娘亲,如今他也懒得去论对错,只是问:“当时娘亲在刘家产子,身边可有旁人?”

  宋氏不解卫元召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怒力的回想,“刘氏的兄长欠下外债之后,因怕债主上门,抛下爹娘不知踪迹。当时刘屠夫病得严重,就只有刘氏和她娘亲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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